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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童连讲述她的构想也开心得笑起来。

  她继续说:“货品是认牌子的,我们要帮助西安的承造商做海外的极大宣传,只有在西安制作出来的古物仿制品,最神似真迹,而且品种最繁最多,质料最上乘,海外买家最接受这种吹嘘,将来在价格上略为提高,也不打紧。换言之,古物仿制品也有名牌与非名牌之分。如此一来,我们在西安兴筑一个古物仿制贸易城,有工厂,亦有商用写字楼,气派一出来,不愁没有生意。”

  荣必聪一边听,一边笑。

  他心里想,不管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有多高,构思是新鲜而且突出的。

  可行性要看很多方面的配合,不能在现阶段武断,但能有天才想出这些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的生意新组合,已值得夸奖。何况有了构思,立即付诸行动的精神与所为,尤其难得。

  荣必聪见得太多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的商场现象。

  他非常地欣赏坐言起行的人,因为物以类聚。

  他很少犹豫,不能做的事,他会及早放弃。

  夏童并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她亦没有察言辨色的兴趣,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诉说她的计划。

  不难看到夏童的确沉醉在工作中,旁若无人地享受着她的成绩。

  这种表现有一种难以言宣的魅力。

  夏童把身子俯向前,说:“老板,我告诉你,你看到计划书之后,还会多一重惊喜,我的这个计划已获得了陕西省政府的推许及承诺合力协助。”

  然后,夏童甩一甩她那头短发,再说:“不是嘴里的漂亮话,而是实质的参与,从这重官商合作之中,我方得到的利益与保障都清楚地列在计划书内。我还要抽空到北京去一次,跟有关的中央部门打声招呼,探听消息,知道障碍在哪儿。”

  才不过来中国工作了一阵子,夏童就知道在大陆做生意的其中一个要诀,是中央与省之间的协调问题,不留心这个问题的处理,就会出乱子。

  目下中国由中央实际批准的开发区有多少个,省级自批的又有多少,根本都不成比例,后者多出前者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话,所产生的牵连性的经济困扰就大了。

  这也不去说了,总之知道这样反复检查,就是相当明智之举。

  “北京之行,可能我会请求戚总走一趟,他需要在中央有曝光的机会,你认为对不对?”

  连这重细节,夏童都注意到了,就很不简单。

  “我刚跟北京方面的有关单位联系上了,他们很欢迎戚总去。”夏童越说越兴奋。

  “今天他们办公吗?”荣必聪问。

  “为什么不办公?”夏童回答这问题时,是如此理直气壮的,“跟我有业务来往的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不一个星期工作七天。”

  然后,夏童很开心地笑起来,一种成功感明显地浮现在她俏丽俊美的脸庞上,她说:“我把他们家里的电话都拿到手,让他们习惯香港人的工作方式,我们从来都没有星期天。”

  荣必聪对眼前这女人益发感到兴趣了。对方好像一个谜团,也似一个宝藏,吸引着发现了她的人一直探索下去,发掘更多的珍贵奥秘,以及揭开有其影响力的谜底。

  夏童,她的谜底是什么?

  是一个肯定有过去的女子?可是,她外表不带半分沧桑。

  是一个不顾一切往前冲,要造就自己成为企业红星的功利主义者?可是,她表现得绝对潇洒,潇洒得认为她是斤斤计较的人,都会顿变小气与猥琐。

  她这样子苦干,不问目的,只讲耕耘,令人不可置信。

  是一个绝对有时代气息、能干活泼的难得女子,与荣必聪曾爱过的两个女人截然不同。那种赤手空拳在太阳下拼搏的勇气与骨气,别饶韵味。对荣必聪而言,感觉是新鲜的。

  荣必聪不能自制地承认他对夏童关注起来。

  他说:“你就全不休息吗?”

  “怎么会,”夏童说,那表情跟向荣必聪吐一吐舌头,表示极端俏皮差不多,“我不只能吃,还很能睡呢!”

  然后,夏童又微微俯身向着荣必聪,问:“你最高记录能睡多久?”

  荣必聪想一想,答:“十小时吧!”

  夏童哈哈大笑,再说:“你猜我最高记录能昏睡多少小时?”

  荣必聪像陪着一个大孩子玩乐说话,这种体验,他从来没有过,他觉得轻松愉快。

  一直以来,在他面前出现的所有人物,连他的三个儿女在内,都过分严肃,必恭必敬地把他们的难题摊在自己面前,令接触交往的气氛凝重,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似风雨欲来的模样,叫他觉得沉重。

  荣必聪不是不曾如此轻快地生活过,可是,那种无忧无虑的坦荡心情,已遥远得依稀难觅。如今,他是重新地享受着。

  荣必聪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答“我看你能睡十二小时。”

  “错!”夏童得意地用手指向荣必聪一指,这个动作以及这句话,对荣必聪是大发现,他竟不知道有人会在他面前这样对他,这样说他。

  她毫无顾忌地说他错了。

  然后,她解释:“将你的答案乘以四,才是正确答案。”

  “什么?”荣必聪叫起来,“你能睡四十八小时?”

  “不信?”

  “难以置信。”

  “很多事实都难以置信。”夏童说这句话时是不经心的。惟其如此,震撼力更大,“我告诉你,那一次在一个极大的业务计划完成之后,我的心态活脱脱像个无憾而终的人,溘然长睡,当然,最终我还是自动自觉地醒过来了。”

  如此一个漂亮而可爱的童话中人,令荣必聪差一点点就忍不住要开玩笑说:“原来不是有个白马王子吻醒了睡公主。”

  代表了这句话的,是荣必聪凝望夏童的眼神变得额外温柔。

  当然,他自己并没有觉察到。

  “你没有失眠的经验吗?”荣必聪问。

  “失眠?”夏童睁圆眼睛问,“那是什么?还属于世纪末的大都会现象吗?过时了吧!”

  荣必聪没法子不笑出声来了。他又问:“除了休息,你就不娱乐了?”

  “那怎么成,快快辛苦工作就是为了工作完成之后能好好玩乐。”

  这不是孩子的心态与说话吗?

  “你也很能玩?”

  “对,入水能游,出水能跳,还会唱歌。你能吗?”

  没有人会如此间荣必聪。

  “还可以。”他笑着答。

  “对呀!你才五十岁出头,对不对?既有大魄力做事,就一定有精力去玩。”

  荣必聪试用着夏童那个一遇上了要讲认真事,就微微俯身向前的姿态,再对夏童说:“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没有?”

  “做完了。”夏童开心地答,“如果你没有额外的嘱咐,我们今晚就可以去玩了。”

  夏童一脸的轻松与期望,忽而又变了个模样,带着奇异的眼光,稍稍皱一皱眉头,问荣必聪:“你并不玩乐的,是不是?”夏童再想一想,又说,“问得正确一点是,你是不是不跟下属玩在一起的?”

  真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发问,荣必聪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他随即在心上先答复自己,对待下属,更应平易亲切,排除不与他们为伍为乐的观念是合理合情的。

  再下来这儿是西安,没有了香港的环境拘束,做一些额外的、不常见的事儿,似乎领了心理通行证,没有什么不可以。

  这两个原因足够叫荣必聪赶快在想到第三个理由之前,决定跟夏童一起玩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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