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坤暗自讪笑,忍不住问:“货不对板,是不是?”
韩植没有在意这句活的含义,不单为他心无城府,且为他是在外国念书,饮洋水长大的人,有很多俗语俚语,他半通不通的,一时间没有这个领悟。
于是他还是兴奋地答:“可也相当不错了,的确有点魅力,难怪男女老少都迷她。”
“没有这么多拥趸,怎么能坐百万座驾?”
“对呀,对呀!在香港买车,贵死了,只为税重重的。真后悔我在美国时,不多买些名车来玩乐一下。”然后韩植又大笑,“在美国是名车好,在本城是美人棒,我错过得太多了”。
说罢了,回过头来看了荣坤一眼。
荣坤心里更讨厌这姓韩的男人,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初相识的朋友面前大谈玩乐名车美人,只有一个意思,他是看自己不起,没把她尊重为一个女性,一个有正当职业的人。
总之,姓韩的不是好东西。
或者应该说,在豪门出生的第二代,什么蔡品天,什么韩森,什么韩植都是立心开她荣坤玩笑的男人。
荣坤苦笑,她怕再这样子闹下去,总有一天她一碰上那起属于豪门望族的男人,就会厌烦得掉头就走,包括她亲爱的父亲在内。
荣必聪不是不知道荣坤的苦闷,但他还没有想到日积月累的心理压力,已令荣坤的个性走向极端,再一步可能就会走投无路,出一些什么乱子了。
事实上,他在荣氏王国之内的确日理万机,能分出来给儿女的时间也不多。
荣必聪有时在想,也许是疏忽了对儿女的家庭教育,才使他们在品格行为上,跟自己的想法出现了差距。
这个差距,他留意到了,可是,要如何根治纠正,治本而不治标,实在不是轻易的事。
就以他现今安排荣宇跟戚继勋专注中国西北部的发展大计而论,也不过是希望他们能从比较艰辛的实务上学习更多的人情事理。
有道人情练达即文章,其实可以引申而为人情通透的话,生意自然无往不利。
那位叫夏童的,果然在潘天生的游说之下,加盟荣氏,当了戚继勋的副总经理。
几个月下来,的确做得有声有色。最难得的一点,荣必聪注意到了,夏童很服众,她手下的各部门猛将如云,都是潘天生为戚继勋招的兵买的马,全都服服帖帖,在她的领导下发挥到预期的好效果,这还不是最令荣必聪佩服她的地方。
夏童对下指挥若定,对上恭谨得体。说得具体而直接一点,她一边指挥爱护下属,另一边引导上司,让他知道如何去衔接行政架构上的缝隙。
万一有一日,夏童这副总经理跑掉了,都不打紧,不论在同事关系与工作配合上,戚继勋都能有把握办妥。
创业期间,固然有不少困阻艰难,夏童都替戚继勋一手撑着要塌下来的青天,把他保护得相当安全,然后,同时让他知道这一总的难关是怎样渡过的。
训导下属容易,教育上司就毫不简单了。
然而,这些荣必聪最大的要求,夏童全都做到了。
荣必聪对于整个西北部大计划的进展,非常满意。
他看戚继勋、荣宇与夏童都在西安很待了一段日子,忙得回不了香港来,就在一个周末,心血来潮,立即飞往西安去看望他们。
来接他飞机的全不是他渴望见到的人,夏童派了助手及司机来接,把荣必聪安顿在唐华饭店的豪华客房之内,直让他等到红日西沉,肚子都饿扁了,还没有来向他述职。
电话接到荣宇、戚继勋与夏童的酒店房间,都一直找不着人,荣必聪开始有点烦躁。
晚饭的时间已过,荣必聪忍无可忍,不打算在套房吃饭,便跑到西餐厅去,才一脚踏进门,就看到角落处坐了夏童,低着头拼命地在吃。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叫了一声:“你在这儿?”
夏童抬起头来,嘴里还塞得胀鼓鼓的。那模样儿像个馋嘴的小男童,在快快地把偷来的可口食物赶紧吞下肚去,又真可爱得叫人不忍心责备他似的。
荣必聪久候了一整个下午的闷气在见了夏童之后,不期然地消了一大半。
他顺势坐在夏童对面。
夏童还是一边吃,一边招呼她的大老板,道:“我饿昏了,故此打算吃饱了肚才到房间去见你。”
荣必聪听她这么说,不期然答一句:“我也饿昏了,才下楼来吃饭。”
夏童没有为此道歉,她只是扬一扬手,把侍役叫来,向荣必聪道:“快吃,什么都假,肚子不饿了再谈别的。”
荣必聪觉得好笑,从来没有下属对他的态度如此轻快随便,可是,他不觉得夏童没有礼貌,也不认为她态度草率,这跟她那一脸挚诚的、不是造作出来的童真有关系。
每一个小孩子都是惹人怜惜爱护,不会对他们果真责怪起来的。
相反,小孩子也真有股莫可名言的魅力,令在他身旁的成年人很愿意陪着他一道玩乐,正如现今荣必聪自动自觉地跟夏童一起据案大嚼一样。
夏童说要先吃饱了肚子再谈别的,好,就照足她的话办。
吃饱了,喝咖啡,吃甜品时,夏童才说:“你突然地出巡了。”
“是的,心血来潮,要来看看你们。”
“我们很好。荣宇与戚继勋刚到了四川,只我一个人在西安,他们在成都有个会议,谈商业中心的兴筑大计。一个四川就有一亿人口,是西北部最有实力的城镇。”
荣必聪一直凝视着这面前的职员,忽然觉得有种很有趣的感觉。
活脱脱一个很乖很乖的小女孩,一吃饱了肚,就开始絮絮不休地向家长诉说自己的功课,那么的自信、自豪、自傲、自乐。
夏童不断地报告。
荣必聪不断地听。
可是,他耳里接收的只是一组女声,内容显得并不清晰,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有些混淆。
他忽而震栗,不知身在何方,身在何时。
为什么?
这当然不是梦境,他知道他是好端端地就坐在一个叫夏童的女子跟前。夏童是他初相识的下属,不曾有过什么交往,何来这种迷惘得熟识至亲切的感觉?
如果是梦,那么,还是可以解释得来的。
有些梦境,出现的人物,面目相当模糊,分不清楚对方是谁,可是心内有种牵动,甚而震栗的感觉,再思考,想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只会发觉是个混合了几个可亲的人的脸……
这么一想,荣必聪呆住了。
第9节 成年人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然后,他知道自己微微被吓着。
于是,立即扬手呼唤侍役,以一个动作把自己拉回现实来。
侍役恭敬地走前来,问:“先生,请问需要什么?”
如此一来,荣必聪整个人清醒了,说:“我多要一杯咖啡,你呢?”
他问夏童。
夏童明亮的眼珠一转,笑眯眯的,贪婪地说:“我想多要一块芝士蛋糕。”
真是个能吃的小孩。
成年人最快乐的时光之一,就是看着那么白白胖胖、开开心心地吃很多东西下肚去的小孩。
荣必聪现今就有这个感觉。
夏童还是兴致勃勃地向荣必聪说:“在西安,我们的进展非常神速,详细计划当在七天之内就会拟好,带回香港给你。这是个古文物之城,除了吸引大量的中外游客,发展旅游业之外,应该成立一个古物仿制品的贸易中心,这中间的文章就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