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姑娘,帮派生活很严酷的。”
“不错。不能软弱,不能撒娇,最好忘了自己是女人。当然,这是指公务上,私底下要如何向丈夫献媚那又是一回事了。”
“她有丈夫了?”
那宋迟又算什么?
“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不过因为重孝在身,暂时不能完婚。”王之铁觉得妻子对沈拜金太有兴趣了些,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大概女堂主很稀罕吧!
清清直觉宋迟不是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那他与沈拜金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侦破雪姨的命案。
“夏居正即使没杀人,他与雪姨通奸,也是千夫所指了。”
“怪的是,他突然不断强调他是爱花如雪的。”王之铁微皱眉。“他坦承他是花如雪的旧情人,他们相识在前,并且论及婚嫁,谁知后来杀出一个老帮主,为花如雪的美丽所倾倒,而花如雪也因此另栖高枝。从此,他只能将爱意深埋心底,坚持不肯续弦,直到老帮主仙去……”
清清张着一双大而无邪的眼睛,听得入神。
“我不信!”他冷硬的说:“夏居正似乎企图塑造‘痴心男儿’的形象,使他的通奸罪名显得不那么该死的可恶!但我了解义父,他不会夺人所爱!他需要女人,但不会痴迷,没有花如雪,换另一个差不多的女人也行。”
“也对,以前不曾走漏风声,防得滴水不漏,怎么如今却巴不得天下皆知?”她也觉得不合理。
“夏居正的风流债多得数不清,大家从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很自恋,不会为了女人而阻碍他的前程。假如他真是花如雪的旧情人,而义父却因缘巧合看上了花如雪,那只有一个可能——夏居正说服花如雪嫁给义父。”
“可耻呀!这男人。”清清啐道:“铁哥,你一定要将这不要脸的男人处以极刑!”
她愤慨的提议。
“不管夏居正如何花言巧语,即使他真心热爱花如雪,毕竟她已做了我义父的女人达十年之久,今日红杏出墙,又死于非命,夏居正无论如何都别想完好如初的走出刑法堂。”他声音冷冽,目光更寒。
清清留意到,他开始直呼“花如雪”而不叫“雪姨”,看来铁哥也是心口不一,前些天才说不在乎雪姨另寻出路,骨子里其实非常老古板。
她冷哼一声。
“怎么?”他怪怪的瞅住她。
她不客气的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那不一样。”王之铁直视她的眼,轻声一叹。
“哪里不一样?”清清不明白男人的逻辑。
“我是不反对她离开‘天龙帮’的束缚,另寻出路,但在帮内,和亡夫恩爱过的床上与人偷情,就变得龌龊、可耻、不可饶恕。”
原来如此。“你恨雪姨吗?”
“我恨她不给义父留面子,可怜义父一生英勇,死后不久便遭人背叛。”
比起来,“被人奸杀”还比较能博取同情,不至于在老帮主脸上抹灰。大家同仇敌忾的为花如雪报仇,多好?
真相往往都是很丑陋的。
第五章
清清觉得疑云重重。
大家都在传夏居正招供的内幕,纷纷议论那个闪过窗外的人影是谁?不过,也有人反驳,夏居正为了脱罪,杜撰出一个莫须有的人影。
这天,她难得睡了个午觉,醒来仍赖在被窝里,不像晚上半夜醒来身边有人,床的一侧空空的,年轻帮主哪有福气睡午觉?她笑了笑,无意识的东想西想,猛然一惊,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记得,雪姨被杀的那一晚,她半夜醒来,王之铁没有睡在她身旁。
三更半夜的,他上哪儿去了?
后来她不知等了多久,却又睡着了,等天亮醒来已忘丁要询问,因为铁哥搂着她睡得好香,而他的睡相又那么安详迷人,谁会想太多呢?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
夏居正的供词中,那个闪过窗外的人影,会不会是她最最亲爱的相公?花如雪一案,铁哥亦牵连其中?倘若夏居正所言属实,那么将花如雪布置成上吊模样的,竟是铁哥?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呀?”清清用力打一下自己的脑袋。“铁哥的为人,难道还有令我怀疑的地方吗?真是猪头!”
然而,愈不想怀疑,心里的疙瘩愈深,就这样过了两三天,看丈夫的眼神也起了变化,仿佛他脸上就写着“嫌疑犯”三个字。
“不行!我是他的妻子,应该百分之百的信任他。”
她出去跑跑马,心情舒畅了些,可是等她一坐下来,喝着丫头端来新沏好的龙井茶,那股不安的忧郁重新袭向她。
“如果铁哥不是帮主,我也不是帮主夫人,该有多好?”她苦恼地自语着。“何苦陷入帮派纷争的大染缸里,逍遥自在的行走江湖,多好!至少不会被卷入这件丑闻案中。”
清清是个出色的幻想家。“‘帮主’这位子,不晓得可不可以拿来拍卖?叫夏银秋来买好了,她可以送给她未来的丈夫,称心如意的去当她的帮主夫人,而我则拐了铁哥行走江湖去也,皆大欢喜。”
可叹,那只是白日梦。
“唉!现实往往是很残酷的。”堂堂北方第一大帮派的帮主夫人,竟落得常常要叹气,真不是人干的差事。“到底该不该直接问铁哥呢?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啧啧,想到就害怕。”
当王之铁走进来时,就看见老婆一下子叹气,一下子啐啐念,她有毛病不成?而且,他这么大一个人就站在这儿,老婆居然视而不见,可知她多么沉醉在自己的想像里。
“咳咳!”他清清喉咙。
老婆有听没有到,还在念:“要问?不问?要问……”
“你就干脆问出来吧!”他低喝一声。
“啊、啊、啊!你在这里?”老婆吓得倒退三步,王之铁很不是滋味。
“不是我,还有哪个男人敢踏进内室?”他眉一挑,眼一瞪,清清偷偷咽口口水,直觉不太妙,便以“呵呵呵”的笑声敷衍过去。
“天底下当然只有你敢近我的身啦,铁哥哥。”
“是吗?那么敢问清妹妹,为什么我向前走一步,你便倒退一步?你离我那么远,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哎呀!铁哥果然明察秋毫,佩服、佩服!清清心中直夸赞,嘴巴却嘟了起来,一跺脚,直跨到他面前来,抬眼与他瞪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
王之铁有种滑稽至极的感觉。她看着他,眼中却有一股戒慎不安的神情,他很想伸手抹去,不知怎地却使不上力。
“你到底怎么了?”他很困惑地看着妻子,感到事态严重。
她只好直说了。
“我问你,雪姨被杀的那个晚上,我半夜醒来发现你没在床上,你有—段时间失踪了,你是不是夏居正所看到的那个人影?”她瞪视丈夫的眼神锐利而富挑战性,王之铁却变得很僵硬。
“原来你怀疑我才是那个幕后黑手?”他阴森森地道:“我才刚表态不介意雪姨再嫁他人,半夜里却跑去吊死她以维护义父的名誉,这就是你这几天对我的看法吗?难怪你一再疏远我,原来是把我当成表里不一的畜生了。你也太小看我了,郭、清、清!”
那是咬牙切齿的声音,表示他真的动了肝火。
“我没那个意思……”从她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烦乱的心绪。
“我真感到悲哀。”他冷笑道:“我当你是今生的知己,奈何明月照沟渠,你并不以同等的眼光看我,真是令我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