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好玩,却很好看。夜里在岸边扎营露宿,满天星斗近在眼前,好似伸手可摘,还有潮声陪伴入眠,惬意得很。”
“听你这么形容,我也想去了。”云霓向往地轻叹,“我还从没坐船出过海呢。”
“现下天气太冷,来年春暖花开了,我再带你去吧。”
来年?云霓身子一震。来年她与他,还能朝夕共处吗?还能与他共游小岛,露宿海滩,指点天上那一带璀璨亮丽的银河吗?
怕是不能了吧……
“怎么?你不愿意?”羽帆敏感地察觉她的犹豫,星眸浅盈的笑意敛去,霎时阴沉。“到现在你还妄想离开我身边?”
她非离开不可。“不,不是的。”云霓摇头,强迫自己说谎。“我只是想还得等到明年,有些盼不及而已。”
“果真如此?”羽帆狐疑,不相信地瞅着她。
她扬起眸,樱唇一牵,娇颜绽开如花灿笑。“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我的心吗?”叹息似地低问。
羽帆气息一颤,方寸在胸口急跃,如万马奔腾。
“羽帆……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或者你希望我唤你殿下?”
柔情款款的微笑如春阳,一下子映红了他的脸,他略别过眸,强抑窜上颊的热气。“你可以直呼我的名,我允准你。”
“嗯,谢谢。”她低声道,嗓音柔柔的,却又清脆如风铃,声声摇晃他的心。“羽帆,我有句话想同你说。”
“你……有话快说啊!”他粗鲁地催促。“别婆婆妈妈的!”
“我想,我大概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他瞠视她,脑海一时空白,无法反应,直过了好片刻,才勉强寻回神智。“那你的……你的表哥呢?”
“表哥与我,怕是今生无缘吧。”她淡淡地微笑。
他眯起眼,试着解读她这笑容中带着几分惆怅,可不论如何细瞧,总觉一派淡然。“你真能如此轻易放下他?”
“不放又如何?”她静静反问,“我已不是从前那个雨儿了,他不可能要一个跟过别的男人的残花败柳。”
“为何不要?”他心惊地、急躁地怒吼,不喜欢听她如此自贬。“你还是清白之身,你跟从前并无不同,你不是残花败柳!”
他为何如此激动?云霓怔然睇他。
瞥见她的表情,羽帆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过于激昂,可满腔莫名懊恼却怎么也压不下来,他恨恨拂袖,来回踱步。
好一会儿,他才停住步履,落定她面前,揪住她肩胛,焦虑地俯视她。
“你不是残花败柳!听清楚没?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更不许你有如此自贬的心思!雨儿就是雨儿,没有什么从前现在的,你永远都是个聪慧善良的好姑娘!懂吗?”
她愣愣地瞧他。聪慧善良的好姑娘--这就是他对她的看法吗?心弦,在这瞬间断了几根,她望着他急切想说服她的模样,喉头发紧,眼眸泛红。
她并非如他想象是个完完全全的好姑娘,她也有些坏,有匹自私,她骗了他,她对他,编了好多谎。
“雨儿。”他忽地唤她,看着她的眼,一点一点泛红。“你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好吗?”
她无语,震撼地看着他盛满痛楚的眼。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不能给你名分……可我真的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他沙哑地低语。
珠泪盈于眼睫,他探指,温柔地撷取。“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只要你答应留在我身边。”
她微微一笑。
“你……应允了吗?”他颤着嗓问。
她不语,却主动偎贴他胸怀,他心一震,臂弯收拢,紧紧地、占有性地将她圈抱在怀里,不许她走,不让她逃。
“你永远都是我的。”他呢喃,俊唇由她雪润的前额,一路蜿蜒单如春樱初绽的粉唇。
枝头初绽的樱花,在最娇柔粉嫩的时候,便让他极其呵护地接住,他不许风吹,不让雨打,要把她兜拢入怀,藏在心房。
他一定要待她很好很好,让她舍不得离开他、抛下他,伴他一生一世。
她永远,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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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这国家所有的一切以后都将属于我,你休想跟我争!这辈子都别想!”
梦中,霸道的声嗓如冰石,冷酷地撞击着他。
“就连你亲娘,也是我的,她根本不在乎你!”
“不是,我娘不是,娘是……疼我的。”他无力地回应。
“她一见你这病痨鬼,烦都烦透了!哪里还想理会你?”
“我不是病痨鬼。”
“是啊,你不是,只是身体虚了点,每年冬天都会不小心发病而已。”不怀好意的嘲笑。 “宫里御医一个个来瞧,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珍贵补药,你这身子骨究竟是强健一点没?”
“我会强壮起来的。我会练武,学骑马射箭,一定会强壮起来的。”
“呵!没人要的病痨鬼口气倒不小啊!”
“你、你住口,不许你这么叫我。”
“来呀,有种来打我啊!病痨鬼,没人要,爹不疼,娘不爱,活着不如死了好。”嬉笑嘲讽。
“可恶!我打你,打死你--”
模糊的呓语,惊醒了好不容易才入眠的云霓,她睁开眼,神思迷惘半晌。
“她是我的,不许你胡说,不许……”呓语持续传来,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沉郁。
是羽帆!侧坐起身,她俯望躺在身畔的男子,俊容苍白,浮着颗颗豆大汗珠,眉宇揪拧着,似是身陷极大痛楚。
是梦魇吗?云霓忧心地攒眉,衣袖轻展,拭去他脸上冷汗。
不是发恶寒,就是作恶梦,怪不得他从前怎么也不肯跟人同床共寝。高傲好强的他,怎堪他人看尽他的弱点?
唯有她,能夜夜与他同榻,能亲眼见着他最虚弱无助的时候。
他待她,果然与众不同呵,只是这样的特别,令她难以承受。她幽幽叹息。
梦中的他又惊动了下,气息粗重而急促。
“没事了,羽帆。”她躺下,偎入他怀里,藕臂轻轻拥住他。“没事了,只是作梦而已。只是梦。”温柔的低喃如春风,在他耳畔轻拂。
“别、丢下我--”他破碎地呢喃。
她心一紧,“我不会的,你安心吧!”
他似是听见了,脸上紧绷的肌肉略略松了些,亦不再呓语。
“没事了。”她柔声安慰他,像母亲哄自己的孩子似地,轻拍他的背。
只是掌心刚落下,她立即惊觉不对。他最恨人家摸他后背了!她一时情动,竟给忘了。幸亏他还浮沉在梦里,没感觉到她这举动。
她舒口长气。只是气虽松了,好奇心却高高抬起--究竟他后背藏着什么秘密,如此介意他人贴近?
是丑陋的胎记,抑或受伤结的疤?真有那么不堪入目吗?云霓实在压不下好奇,屏着呼吸,悄悄挪动身子,伸长玉颈,瞥向他宽厚的肩背。
薄薄的单衣,因冷汗而湿透,隐隐约约间,能认出他背上红痕交错,一条一条,并非杂乱无章,有一定规律。
是字吗?他的脊背竟让人给刺上字了?
云霓惊疑不定,想不透为何他要在身上刺字,又为何不肯让人瞧见,或者她看错了,那其实是伤疤?她不解,愈发好奇,又挪挪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蒙胧间,他察觉到她的扭动,拥住她的臂膀下意识紧了紧,她无法,只得乖乖躺回榻上,却是整夜睁着眼,思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