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布欲言又止地迟疑一下,终究还是没敢违背主子的交代。
“奴才明白了,请夫人放心,奴才会看着爷的。”
“谢谢你,塔布,有你在,我真的安心多了。”满儿感激地说,再指指外室的桌上。“晚膳我已经弄好了,你们趁热先吃,若是爷醒来,你就告诉他我在准备他的晚膳,然后马上来通知我。”
“是,夫人。”
得到塔布的承诺,满儿便安心出去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刚出堂屋,满儿就见到竹承明也出了邻屋,暗道一声幸运,匆匆迎上去。
“爹!”
出了屋仍揽眉拧眸想事情想出了神的竹承明愕然止步。“满儿?”
“爹,他们怎么样了?”满儿用下巴指指他身后的屋子。
竹承明回眸瞥一眼,摇摇头。“情况不太好,他们原就不少人受伤,一群人一路逃,那些喇嘛也一路紧追不舍,他们不但没有时间养伤,受伤的人又增加,到最后死的只剩下十几个人,眼看已逃不过,只好逃到我们这里,因为……”
“允禄在这里。”
竹承明很老实地点头承认,“没错,不过我也很高兴他们能逃来我们这儿让女婿帮他们的忙,”他微微一笑,有点狡黠。“如此一来,当我主张不能再伤害女婿时,他们也就不好反对了。”
满儿惊讶地注视他片刻。
“爹真这么想?”
“满儿,”竹承明目光慈祥,温柔地抚挲着她的头发。“无论你怎么想,我是真的不愿失去你,我深爱你娘却辜负了她,但她仍留下你给我,我可不想将来百年之后无颜见她于九泉之下。”
“但之前爹你……”
竹承明抬手阻止她往下说,神情愧然地黯然一叹。
“先前我是脑袋糊涂了,一时厘不清对我而言孰轻孰重,但现在我分清楚了。反清复明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却,也无法推却,但必须是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这是我为人父的自私,他们必须接受,否则我也可以拒绝他们把担子放在我身上。套用你所说的话,倘若我连自己家人都保不住,又如何顾及全天下所有汉人呢?”
清亮的丹凤眼深深凝住竹承明好半晌后,满儿撩起唇角,笑了,然后亲昵地靠向他胸前,就像一般女孩儿家向父亲撒娇一样。
“爹,我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不会的,满儿,相信爹,爹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在这一瞬间,父女之情终于激起一丝火苗,他心里放着她,而她的心里也开始接纳他,不再只是表面上的称呼而已。
或许总有一天,父女的心终会真正的贴近吧?
第九章
清明将近,沙尘依然弥漫,风也仍是寒冷的,但已不会没日没夜的乱吼,温煦的日头时不时出现,映照得那残余的冰溜子闪闪发亮,看来漫长而严寒的冬天即将过去了。
这日,风不大,太阳也特别暖和,一早儿就挂在天空上,在屋里发了不少霉的人一看太阳出来了,赶紧跑出来晒晒身上的霉,免得继续霉下去就要发烂了。
“你那边屋里的人如何?”望着刚从对面屋里出来的白慕天,虬髯公问。
“差不多全好了。”白慕天缓缓步下院子。“你那边呢?”
“也差不多了。”视线再往后移向王文怀,虬髯公又问:“有动静吗?”
“没有。”王文怀摇头道。
话说着,两边四间屋里的人陆续出来,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鱼娘,吕四娘,以及六、七个天地会的兄弟。
“那我们应该可以离开了?”
“过两天我会先出去看看,待确定没问题了,我们便可以离开。不过……”王文怀朝中间的屋子瞥去。“有件事得先决定该如何解决。”
“还有什么好决定的?”吕四娘恨恨道。“凡是满虏清狗便该杀!”
王文怀摇摇头。“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又是那位什么‘汉爷’反对吗?”吕四娘尖锐地质问。“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你得这般顾忌他,听他的话?”
“我不能告诉你。”王文怀歉然道。“但我有正当的理由,请你谅解。”
“你……”吕四娘气得咬牙切齿。“不杀他,他就杀你,别忘了庄亲王有多么凶残狠毒,他根本是个没人性的畜生……”
恶毒的评语说到这里,中间堂屋的门突然打开,话,顿时停了。
所有的眼珠子全紧张兮兮地集中到快步出屋的人身上,见是满儿抱着被子要拿出来晒,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自从逃来这里之后,大家全成了王八乌龟,各个都窝在屋里头作冬眠,就算扒着窗槛往外瞧,也只能瞧见满儿与庄亲王那两个贴身护卫在中间屋子进进出出,从没见过庄亲王,就连那天庄亲王发威赶走雍和宫的红衣喇嘛也没见着。
听说后来他也被满儿关进屋子里不准出来,不同的是,人家是在发霉,他是在孵小鸡。
话说回来,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再忌惮那个已经失去武功的人,但,也许是庄亲王使剑大发神威,大宰活人,大要人命那副残虐暴戾的模样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致使他们下意识里仍残有几分顾忌。
“少来烦我!”满儿没好气地叱骂。
她在跟谁说话?
众人困惑地面面相觑,但一见到尾随在满儿后头出现的人,顿时明白了。
“娘子啊,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嘛,”噘着屁股嘟着小嘴儿,金禄紧跟在后头抗议被“虐待”。“为夫是主子,他们是奴才,是何道理奴才可以喝酒,主子竟不能喝?”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喝酒吗?”
“唉唉唉,娘子啊,为夫不是不爱喝酒,是不爱喝醉,这可差多啦,娘子!”
“让你几日不喝,会憋死啊?”
“几日?娘子,你日子过糊涂了是不?”金禄喃喃道。“这可不只几日,都已好几个月,为夫一窝小鸡全孵完啦!”
“等你好全了再说!”懒得理他,满儿随口应他一句,兀自搭竹竿晒被子。
“好全了再说?”清澈灵活的大眼儿骨碌碌一转,再贼兮兮地眯了一下,金禄忽地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哎呀,娘子,你猜怎么着?为夫已经好全了呢,瞧……”他得意地抚抚自己的脸颊,“为夫的脸儿红红多可爱……”再挺挺胸脯。“精神饱满,吭声又有力道,还真赶劲儿呢,要使趟活儿都成,这可行了吧,娘子?”
“你是狗啊?还使活儿呢!”满儿轻蔑地斜睨过去一眼。“请问昨儿夜里是谁在咳嗽啊?”
毫不犹豫地,金禄反手一指,“塔布!”面不改色地把罪过推给奴才。
塔布一呆。“我?”
“不然就是乌尔泰!”
“嗄?”乌尔泰更是一脸傻样儿。
金禄回眸,两眼一瞪,那两个奴才顿时脖子一缩,齐声认罪。
“是奴才!”
满儿失笑。“你们三个主仆在说相声是不是?”
“奴才两个又不会说相声。”塔布与乌尔泰好委屈地嘟囔。
顶罪还要被骂,太悲哀了。
“别理他们了,娘子,”金禄满脸谄媚的笑,猛搓手一副龌龊样儿。“先可怜可怜为夫,开开恩让我喝两杯安抚一下肚子里的酒虫吧?”
看到这里,王文怀已是目瞪口呆。“他……他是谁?”
虬髯公与白慕天对看一眼。“庄亲王啊,还会有谁?”
“庄亲王?”王文怀失声而叫。“他怎么那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