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多久,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原以为一见到她时,必然会有一番追逐或争执,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她睡得好熟,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然后,他晓得自己一定得再靠近一点,靠得更近一点,确定她是真的。
他缓慢且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然后在床边缓缓蹲了下来。
她就近在眼前,依然还在,没有消失,也没有醒过来。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可以闻到她的香味,直到这时,他才敢再呼吸。
他很想伸手触摸她,却不敢,怕吵到了她。
她眼眶下有着倦累的痕迹,看来像是很久没睡了。
阳光透窗而进,洒落。
白色微尘缓缓飘浮在空气中,一切是那么安静。
她静静的在暖阳下沉睡着,他不想叫醒她,也不想到别的地方去,所以只是坐在地上看着她、守着她,将她熟睡的容颜镌刻在心里,等她醒来。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她看见了他。
叹息逸出红唇,她疲累的再闭上了眼。
又来了,最近她老看见他,睡时梦着他,醒来也出现幻觉。
或是她还在梦中呢?
她再睁眼,他依然还在,曲起一条长腿坐在地上,一脸疲倦,满眼渴望。
然后,他伸出了手,轻抚着她的脸。
是梦吧。
只有在梦里,他才有可能出现在这里,这般温柔的触碰她,现实世界里,他还在玩那些争权夺利的游戏吧……
“为什么连在梦里,你都不肯放过我?”她哀伤的看着他,轻声开口。
她的语音轻柔又无奈,拉扯着他的心。
“或许是因为我太需要你了。”
“不……”她闭上眼,忧伤的道:“你不需要我,在这个世界上,你最不需要的就是我……”
“我当然需要你,你是我的心,一个人若没有了心,该怎么活?”
她浑身一颤,抿唇不语。
“你告诉我,没有了心,该怎么活?”他哑声轻问。
她心痛的睁开眼,发现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能看见他眼角的细纹,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嗅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刹那间,她知道他不是梦,梦不可能这般真实,不可能这般细微,细微到连他大手轻微的颤抖、他眼里深刻的痛苦都那般清楚。
她喉咙紧缩、心口颤动。
“我不是你的心。”
“你当然是。”他淡淡笑了,笑中透着苦涩,“不然为什么失去了你,让我觉得像是胸口被人挖空?”
无法再忍受他温柔的触碰,她坐起身,退到他的手无法碰触的地方,面无表情的说:“你可以省省这些好听的话,我没兴趣了。”
他缩回手,看着她说:“如果我说你离开那天听到的那些话都只是误会呢?”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她面无表情的下了床,“我已经想通了,从一开始,你和我所想要的就不一样,我只想要平凡过日子,你想的却是更多的钱、更多的权,我们追求的东西本来就不相同,勉强在一起只是徒增彼此痛苦。”
“你不信,我知道。”他自嘲的一扯嘴角,“谁教我有太多前例在先,也难怪你一听到我掏空公司,连问都不问就将我定罪了。”
她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披上外套,边走出卧室边说:“如果你是怕我哪天会跑去杀了你,对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除非山垮了,我是不会下山去的。”
“我不怪你不相信我。”他起身跟在她身后。
她一语不发的穿过客厅。
他继续跟上,脚下不停,嘴也是。
“是我也会觉得自己被骗了,但我真的很希望下次你能先问一声。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对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好,我信你,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的为人。然后呢?你想怎么做?想我和你回去?还是要我在你怀中哭着说我很抱歉?接着说你爱我、我爱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到山下,住在你豪华的宫殿中,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等到下次我再误会你?或是你再次犯错?你知道吗?我不认为那样的日子会有多快乐。你说得没错,你有太多前例在先,我不信任你,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再信。”
“我知道。”他低头看着她,“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并没有抱着你会和我一起下山的希望。”
她脸色微微一白。
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对他死心,可却还是为了他说的话感到受伤。
“那你来做什么?”几乎没来得及想,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我承诺过会记得,我也承诺过会陪着你。”他低头俯视着她,严肃的说:“你可以忘记你的承诺,我却不行。”
她抿唇瞪着他,下一秒,掉头转身就走。
他这次没再跟上,只是双臂抱胸地靠在前廊廊柱上,扬声道:“你要走可以,不过我会再找到你,我这次可以,下次也可以。”
她没有停下来。
一瞬间,他有些慌,但仍逼自己不要动,只是用最冷静的声音开口说:“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我们可以一辈子都玩这种你跑我追的游戏,直到你觉得厌烦为止。”
她停下来了,而且还走了回来。
事实上,她是怒气冲冲的走了回来,一直走到他面前。
“你知道吗?你提醒了我一件事。”
他挑眉。
“我已经厌倦了东奔西跑,这里是我家,就算有谁该走,也该是你不是我!”
她说完便走进门,当着他的面将门用力关上。
看着那因她用力过度而从门上震下来的微尘,他却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真是痛恨她脸上那什么都不在乎的冷漠。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那一夜,星斗满天。
他在空地上搭起帐篷,还生了营火。
显然,他是有备而来的。
她在屋子后方煮饭时,他也在她的前院烤肉。
她收拾碗盘时,也听到他在清洗他的烤肉架。
她关掉灯时,他的营火熄了,帐篷里的灯却仍亮着。
从那映在帐篷上的剪影中,她可以清楚辨认他正在打电脑,她瞪着那剪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感到愤怒和失望。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对名利和权力的执念有多深,她早该晓得他是不可能放弃赚钱的。
就算他掏空煌统是个误会,他也不可能放弃总裁的职位,对他来说,只有爬到顶点,才是一切。
她太了解他了,仇靖远那一纸小小合约根本不可能压得住他,他一向只想当人上人,就算他现在没有做,不出几年,这男人也一定会蚕食鲸吞掉整家企业,他对这种事一向拿手。
事实上,是太拿手了。
她苦笑一声,将窗帘拉上,遮去了他的影像,然后回到房里躺上床。
可即使躺在床上,她还是无法将他从脑海中赶走。
她知道,他一定以为只要他在这里死守着,多说个几句,不出几天她就会心软,然后和他一起下山。
他不知道的是,她今天下午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想再下山了,也不想再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没力气再去和他对抗,更没力气再试着改变他什么。
她将被子拉到下巴,翻身闭上眼。
这地方既偏僻又不方便,虽然有电,却没有自来水。最近的邻居远在好几公里之外,就算开车也要花上将近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