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蕾叹息,明知他们是故意欺负她这个新人,却也无法,乖乖工作。
过了晚上十点,宴会厅收拾完毕,所有人都下班了,她转移阵地到空荡荡的宴会厅,继续折口布。
夜深了,饭店像沉入了海底,所有的声音都被海水吸走,安静得近乎可怕。
初蕾却不害怕。她喜欢安静,也享受着这样的静谧,偶尔手酸了,起来做运动时,她也是无声无息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她一跳。
她猛然抬头,望向声音来源。
是程昱鸿。他穿着一套浅色西装,依然不打领带,单手插在裤袋,倚在宴会厅入口处,俊朗的脸孔在阴影下若隐若现。
“董事长?”她不禁迟疑。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干么?
他走过来,瞥了眼她面前一只只昂扬的红色火鹤。“在折餐巾?”
“是。”
“明天再折不行吗?”
她摇头。“这些是明天中午喜宴要用的,明天再折会来不及。”
“所以你就熬夜加班。”剑眉一挑。“你一个人?”
“嗯。”
他抚弄下颔,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被欺负了?”俊唇若有似无一牵。
“嗄?”她一怔,半晌,才弄清楚他意思,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大家今天都忙了一天,很累了。”
“所以就留你一个人加班?”语中带刺。
她假装没听出来,浅浅一笑。“因为我最闲啊。”
他凝望她,捡起一只火鹤,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你这种个性啊,迟早有一天会让人给整死。”
她脸一热,转开话题。“请问董事长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没事。”他应得干脆。
“没事?”她愕然。
“没事就不能来吗?”他似笑非笑地望她。
当然可以。但他是董事长耶,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事,而且听说他最近四处出巡,新竹、台中、高雄、垦丁、花莲,喜福位于各地的饭店及俱乐部都被他搞得鸡飞狗跳,每家部门主管都头痛,不知该怎么应付这要求特多的新任大老板。
今天她还听到风声,说是代理董事长在巡视过业务后,忽然雷霆万钧地宣布推动业务革新,要求各家分店提出新的营运企划书,针对营业点各自的特色,以最有效的方式在半年内提高一成的平均订房率,并增加至少三成的餐饮收入。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伙儿火烧屁股,每天被上头的各项要求追得趴趴走,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好尽快飞出这人间地狱。
“我以为你很忙。”初蕾喃喃道。连那些部门主管都整天哀哀叫了,他这个总管集团的领导人怎么可能还有空乱晃?
“我是很忙。”程昱鸿淡淡应道,索性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还有多少餐巾没折?”
“一百多张吧。”
“这些玻璃杯呢?”他随手拿起其中一只。“也要擦?”
“嗯。”
他抓来一块布,抹过玻璃杯缘。
初蕾震惊地瞪着他的动作。他在干么?他不会在帮她擦杯子吧?
“董事长,你在做什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确认地问。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擦杯子。”他闲闲应。
“咦?嗄?”她惊骇得下巴快掉下来,不知所措地瞪着他。
那双修长的、贵气的,照理说应该没做过任何粗活的手,居然在帮她擦杯子?
老天爷!
“不、不用了,董事长,我、我可以自己来。”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试图抢回玻璃杯,他却不理她。
“你不相信我也会擦杯子吗?”擦完一只后,他握着杯柄将杯子送到她面前,好似要她确认上头是否连一丝灰尘也无。“这样可以吗?”
“可……可以。”她呐呐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满意地微笑,挽起衣袖,抓起另一只,继续擦。
不会吧?他还要擦?他、他、他他他……这教她如何是好啊?
“董事长……”
“闭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他酷酷地抢先一步截断她。
她无法,尴尬地合上嘴。
两人一个折着火鹤,一个擦着杯子,都是沉默不发一语,气氛安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初蕾第一次对宁静感到不安。
她从不会因气氛沉默感到无所适从,可不知为何,当这个男人坐在她身边,又一句话也不说,她竟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存在,紧张地全身每根寒毛都竖起来,额头沁出一层薄薄冷汗。
他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他为什么都不说话?他究竟为什么来到这里?总不可能是专程来帮她的吧?
满腹疑问堆在心头,她终于忍不住望向他。“你--”
“你--”
两人竟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他忽然笑了,笑声低低的,似有嘲谑之意,她脸发烫。
“你怕我吗?”他开门见山问。
她惊跳一下,手上的火鹤跌落地,她忙弯腰捡起。
“上回在董事长办公室,你不是还公然跟我呛声吗?我以为你不怕我。”
“我没有……我才不是跟你呛声!”她急急辩解。“我没那意思。”
“其实我很讶异他们居然让一个新人负责打扫那间办公室,我老爸有洁癖,你知道吗?家里的佣人常因为受不了他的脾气而辞职。”他顿了顿,望向她的星眸隐隐闪烁着笑意。“那也是一种‘磨练’新人的方式吗?”
他是在暗示她被那些老人欺负吧?
“其实也没什么。”她微微一笑。“老董事长只是要求高些,只要照他说的做,他就不会生气了。”
他挑眉,眼底闪过讶异。“你的意思是,我老爸没对你发过脾气?”
她莞尔。“当然有。”
“哦?”
“习惯就好了。”她柔声道:“而且后来我摸熟了他的脾气,也就不会触怒他了。”
他深深望她。“所以他才会连模型的事也跟你说?”
那是有原因的。初蕾微蹙眉,考虑着是否要将那天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但还没开口,一阵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程昱鸿掏出手机,瞥一眼荧幕显示的来电者,眉头一皱。
他起身讲电话,虽然压低了嗓音,初蕾仍能从他纠结的眉宇察觉他的不悦。挂电话后,好半晌,他只是瞪着手机。
“是坏消息吗?”她关怀地问:“该不会是老董事长……”
“他很好,病情暂时没恶化,现在已经出院在家休养。”他收起手机,略微烦躁地扒了扒头发。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想问他,却问不出口。她只是个不相干的员工,凭什么介入他的私事?
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念头,眼底闪过一丝阴沈,眉峰揪得更紧。“我妈为我安排了一场相亲。”
“嗄?”他要去相亲?
“对方是盈泰银行总裁的千金。”
第二章
盈泰银行总裁千金郭雨真,不仅年轻漂亮,头脑也聪明,拥有美国南加大的硕士学位。
据老妈说,她是在两个礼拜前的一场社交宴上对他一见钟情,于是透过关系牵线,希望与他约会。
这么个才貌兼备的名媛,居然主动要求跟他相亲,该算是他三生有幸吧。程昱鸿冷淡地撇撇嘴。
只是从小习惯了女人追求的他,对这相亲的安排一点也不觉得荣幸,反而感到厌烦,要不是老妈好说歹说,他不可能点头答应。
“最近你四处巡视,应该很明白喜福的财务状况,再不想想办法,恐怕要宣布破产倒闭了。”程夫人将财务报表丢给他,说服他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