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外有人影晃过,他心一跳。
结福掩住嘴,面色潮红,忍不住咳了咳。她已经咳了好些天了,今儿个特别严重,因为饭馆还得做生意,看她面色不好,平日需做满一整天,这回晌午便请她先离开了。
她也知自己这样会麻烦东家,道歉之后便走出来,没料却在对街发现一辆很像师父平常使用的马车。
“咦……”她疑惑地瞅着。
虽然说马车都长得大同小异,但会用那种很显眼、很不同颜色的车篷子,外面还写着大大的“谢”字,加上马儿头顶被剃得剩一撮鬃毛的,应该是只有师父了吧?
她缓缓走近,不过一个街口的距离,竟是觉得脚步拖重如泥,视野也有些模糊摇晃。揉了揉额旁,她站在马车旁看着,却没见谢邑人影。
她的脸色很糟,显而易见是病了。
车内的管心佑一瞧她靠近,下意识地闪身到大瓮后遮掩,屏住气息。他打从心底不想让她发现,否则自己该怎么解释这样像是在窥视的情况?
师父人呢?怎么就把马车丢在这里了?结福喃道:
“奇怪……咳咳!”还是快些回去吧,也不晓得师父何时回来,若再待着,她可能连站稳的气力都没有了。
慢慢地转过身,她却突然感觉头顶的日阳好刺目,一阵亮圈在她眼前散开,她身子轻轻地摆了摆,随即气弱地往后厥倒。
几乎是一种不自觉的反应。管心佑倏地朝车帷外头伸出手,就要接住她,却在碰触到她的刹那又懊恼地欲收回,这瞬间的迟疑,导致最后他只抓住她的臂膀,仅没让昏倒在马车边的她撞到头部,却眼睁睁地任她跌地。
他半个身体露出马车外,望着结福紧闭的双目,他竟是额冒冷汗。
在此当时,谢邑忽然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大叫:
“哇!你想害死我徒弟啊!”太狠心了!太狠心了啊!〔二师兄来帮我!”他往后一喊。
旁边的二师兄没有犹豫地蹲下,打横抱起结福的身子。“手脚快些!”
谢邑一手一个重达数十斤的大瓮,统统丢到外头去,清空马车。
“走开点!”他推开管心佑,让二师兄能够把结福放躺进去。俐落地跑到前头坐上驾车的位置,他等二师兄也坐好,才道:“我就知道徒弟病了,叫她休息她又偏不听,若是咱们没来一趟,她不就躺在大街上给人家踩了吗?结果还让个狠心人薄情寡义地对待,哎呀哎呀,真真气死我也!先去找大夫!”他喜欢吃的酱菜可以再腌,徒弟的命要紧啊!
一驾绳,马车飞快地跑起来,留下几个大瓮在原地。
结福倒卧在管心佑膝边,面颊通红,呼吸难受,昏迷中抽声粗喘。
管心佑怔怔地瞪视着她。
他刚刚摸到她的身体……好烫!
第七章
“她病了。”
谢邑张大嘴,看着眼前闲散自若的绿衣少女。
“这……咱们都知晓她病了,重要的是什么病?又是怎么病的啊!”他实在难以信任这黄毛丫头的医术。
若不是城里老字号的大夫自己没顾好自己,风邪病倒,他们一时找不到人,哪会勉强将正在医馆里帮忙的少女带回?
又听那老大夫言谈之中甚是尊敬这丫头,似乎能力凌驾老大夫之上许多,医馆里的其他人也都崇畏她三分,才请她大驾光临。不过,他们要听的,可不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她病了”啊!
绿衣少女面貌极是甜美俏丽,不可方物。收回把脉的皓腕,她看了谢邑一眼。
“她身子骨本就不佳,太过操劳,前些日子可能还受凉了,该说是累积已久的病累,一古脑儿地发作。”毫不犹豫,铁口直断。
“咦?真的吗?”谢邑瞅着她,又盯着床上的结福,最后转头瞄向坐在后面的管心佑。
少女露出迷死人的天真可爱笑容,随即翻个白眼隐没。
“横竖我说了你们也要质疑,那又何必说呢?”哼,瞧不起她嘛。从携带木箱里取出纸笔,她舔了舔笔尖,好整以暇地开始写起药方。
“啊?”怎么好像讲话有些刺?谢邑从来就不会察言观色。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如有得罪之处,是我师弟失礼了。”一旁的二师兄上前道。见少女脉诊架势熟练,思考药方下笔毫下迟疑,多少感觉到她下只是在唬唬人而已。
少女眨了眨美丽的双眸,道:
“好啊,我原谅你们的失礼。”眼角闪过狡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她递到二师兄跟前,非常纯真地说:“不过你要吃一颗里面的药丸喔。”
二师兄楞了下。直觉她灿烂的笑容好……好诡异!
“啥?不行不行!”谢邑跳出来慌张捍卫。“咱们又不是跟你很熟,哪能吃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你想害我二师兄啊?我不会允许的!”长臂一张,画出范围。
难道自己看起来有这么单纯又容易听从别人吗?被他挡住视线的二师兄一脸阴郁,只觉师弟的保护实在很多余。
“我就知道不行啊……”好想找人来试吃她的新药喔。少女表情失望地喃念,好好地收起小瓶,但也不是沮丧太久,显见平时大概经常遭到拒绝。“……啊,对了。”伸手在腰间摸着,拿出个镶金边的小巧木盒。
“不行不行!都已经跟你说了咱们不会吃的!”谢邑谨慎地推着二师兄肩膀,两人后退数步。
“你好烦!”二师兄挣脱他,讨厌拉拉扯扯。
“啊!二师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吃坏肚子而已嘛,你不要生怒……”
“走开啦!”
二师兄本来还可以保持面无表情,到街头谢邑太死缠烂打,师兄弟开始旁若无人地吵闹起来。
少女望着他们一会儿,随即转身将木盒子递给始终没有吭过声的管心佑。
“这是外敷用的药膏啦,是独门秘方,很好用的喔,治酸止痛去疲劳,还能消疤,拿来养颜也是可以的,不过用作那种无聊事太浪费了。”多少人想要她都不给咧。“我看这位姑娘双手上的粗茧破了几层皮,长了好多伤口,那一定很痛的,你帮她擦擦,只要十天伤口就会完全愈合,一点痕迹都不会有喔。既然他们俩没闲,那就给你了。”塞到他手里。
管心佑的目光打一开始就放在昏迷的结福身上,被少女突然抓住腕节,他才如梦初醒的抬起脸。
“哎呀,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说那个药膏一定要每天给她擦喔,她的手看起来很痛,也不知道忍耐了多久,你们怎么没人关心啊?”咦?话说回来,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少女疑惑着,噘起湿润的唇办,一指支着颊,绝丽的容颜更无形增添娇俏风情。若将她和文若琼相比,气质虽然存在差异,但姿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别于初见文若琼的惊艳,管心佑却是瞪着少女的美颜,紧声道:
“你说……她——结福的手怎么了?”
“你果然没在听啊。”少女看到谢邑和二师兄吵出房间外头去了,索性丢弃探讨他们之间关系的麻烦事,哼哼两声,道:“她的手怎么了,你自己不会看?”站起身欲离开,赫然发现什么,她右掌一翻,搭上他的左腿,迅速地摸至脚踝。
管心佑一惊,狼狈闪避她无礼的碰触。
少女并不介意,仅是半蹲在地打量着他。“原来如此,我一直在想你怎么老坐着不动,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