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但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可不可以麻烦你到我车后的行李厢,把我的皮箱拿进来?”将钥匙递给他,映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像是不期然会听到她的首肯,刍荛愣了几秒钟才伸手去接那把钥匙,就在此时,映蝉左手无名指上闪动的光芒引起他的注意。他无言地拿了钥匙,满怀心事地开了门。
在刍荛一离开的同时,映蝉跑进那间淡雅素净的房间,很快地冲个澡,将那套白纱礼服穿上,然后熄掉所有的灯光,坐在黑暗中等着刍荛归来。
疾行在昏暗的桥面上,狼犬米奇如识途老马般的在前头奔跑着,刍荛满心牵挂的看着手里的钥匙,站在桥面上望着波纹漫漫的河水,突然觉得那把钥匙有千百斤重。
她明天就要离去了,或许这一次她就要永远地自我生命中消失,她还是一如记忆中的倔强而且美丽,被我如此冷漠地出言相激,却还是委婉地诉说着她的感情……
该让她离开吗?以前没有她的日子,虽然苦,但我还可以期待着,或许还有见面的一天。明天,若送走了她,令生还会有相见的机会吗?他倚着桥栏杆,陷入苦思之中。
烦躁地在桥面上来回踱步,握着那把钥匙,他突然将那把钥匙扔进奔流不停的河水里,拔腿便往突然全熄了灯的房子狂奔。
“映蝉、映蝉?你不要动,我马上进来,可能是保险丝烧掉了!”焦急地朝黑暗中喊着,刍荛连忙摸索到厨房,找出蜡烛,就着微弱的烛光,四处地找着映蝉。
“刍荛,你真的要我就这样离开你吗?”后头传来映蝉幽幽的声音,刍荛拿着烛台的手,在见到身着白纱礼服的她时震了一下,滚热的腊油烫灼着他的手。
“映蝉,你……”将烛台放在床头几上,刍荛像是受到无形的牵引似的,缓缓向她走过去。
“刍荛,我爱你,即使要我说千言万语,我还是这么说。请你,不要赶我走,如果你是这么的无法忍受我的存在,那么我可以小心的、谨慎的隐藏起我自己,只要能让我感受到你就好、只要能跟你呼吸相同的空气,知道你喜怒哀乐就好。”拉拉礼服那长长的下摆,映蝉眼里蓄满了泪光,“上次穿这套礼服,为了爷爷、为了伯公、为了皮家大宅。但今天,我要再次穿上这件白纱,为的是我自己。”
放下矜持地向他伸出手,等了许久都不见刍荛的反应,映蝉自嘲地笑笑,转身向浴室走去,想尽快将这应该充满喜悦和祝福的白纱脱去。
但她还来不及走到浴室门口,背后即有人用温柔的臂膀将她圈了个满怀。耳畔传来刍荛浓重的呼吸声,带着哽咽语气,低沉沙哑地诉说着美妙的衷曲。
“映蝉,映蝉,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当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完全将你封在我心底的某个角落时,各个分公司的报告,却使我无法如我所以为的无动于衷。我告诉我自己,我是习惯孤独的,但独居的生活却不再像以前般的自在,我想那是自我在皮家大宅前,看到满身泥巴,绑两条辫子的你时开始的,我该怎么做,才能令自己的生活不再受你影响呢?”
伸手圈住他的颈子,映蝉闭上眼感受他不断落在自己颈畔的吻,“刍荛,难道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厌恶?不,你错了,我是太爱你,爱你爱得令我患得患失。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不能成眠地想着你?有多少次我几乎要忍不住追着你的脚步而告诉你——我爱你。在东京、京都、纽约,甚至巴黎,我都站在那里,忍着拥抱你的渴望,看着你离去。”
“你都在那里?!为什么不现身呢?任我这样一站站地流浪着,为了找你而担忧害怕!”映蝉震惊地盯着他道。
“映蝉,映蝉,原谅我吧!我是个懦弱的人。阿兰婶告诉我,你要将皮家大宅还给我,这使我害怕,你是不是要藉由这个举动,永远地走出我的生命!所以我尾随着你的行程,心想一站站地向你告别、一次次地说再见,或许我的心便可以早些对你断绝牵绊,没想到适得其反,我却愈来愈渴望你,几乎使我无法忍受,我只有逃开了。”搂着映蝉,刍荛的声音在黑暗中,像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使得映蝉激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那,现在你的决定呢?”听完了他的心路历程,映蝉凝望着他,哽咽地问道。
“我想,跟见不到你的痛苦相较,我倒宁可赌上一赌。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我而离去,至少我还拥有短暂的记忆。映蝉,我已经不打算放手了,你最好有所觉悟。”托起她的下颚,刍荛用不容反驳的语气笑着说。
“如果,我根本就不想离开呢?”深深地在他唇上印上浓浓的一吻,映蝉任泪水串申滚落,“刍荛,我现在才明白,我之所以硬要留住皮家大宅的原因是——因为那代表了我的过去。而现在,只要有你的地方,就会是我的皮家大宅、我的快乐天堂、我的安全堡垒。我爱你,爱得颠覆了自己的生命,也绝不后悔的。”
“那么,现在你可以忍受跟我一起住莎士比亚式的房子了吗?”抱起映蝉,刍荛将她放在纯丝的床单上,咧着嘴,温柔地问。
“是都铎式的房子。管他的,只要有你的地方,谁在乎它是什么样的房子!”搂着刍荛的脖子,映蝉在微笑中吻进了彼此灵魂的深处。
英国的夏末,玫瑰硕大如牡丹,天色早亮晚暗,盛夏有着冰冷的寒风,但这些对映蝉这个来自南国的女人却没有丝毫困扰,因为每天她都有个最温暖的男人,以最大的热情为她解决这些小问题。
而皮家大宅,也在她的记忆中愈来愈黯淡,而后只剩淡淡的乡愁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