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东瞥她一眼。
“来找王婶?”
“嗯。”王印夏再吸口气,坐直身子。“上次真的麻烦你了,谢谢。”没说她为什么这时间跑来。
有本报告要用到的参考书她急着要,却到处找不到,她怀疑是不是也误放在她母亲那里了,想到上回的情况,干脆自己跑一趟。
“不客气。”季安东没望她,看着前方。
王印夏也望着前方,不再说话。
她母亲在季家帮佣,她们母女吃住都靠这份工,季安东也算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她跟他的关系没有熟到可以像跟寻常朋友那样聊天。
纪安东却忽然说:“彦民有打电话给你吧?”
“啊?”王印夏茫茫的,完全在状况外。
李芝琳说的没错,王印夏的住址电话不是国家机密,有心人很容易就查得到,马彦民很快就查到。
他打了三两次电话找过王印夏,但都很不巧,王印夏都不在。她甚至不知道马彦民曾经打过电话找她。她那阳春电话没有答录机,没有语音信箱,甚至连来电显示都没有。
“马彦民。你在芝琳生日会上见过的。”
王印夏摇头。
“没有。”对于那晚,其实早快忘光,只剩下模糊的印象。
季安东有些意外。以马彦民的行动力,怎么可能?
车子开得不快。但十多分钟的路程,开车费时并不太久。二十秒过去,差不多可以看到季家大门了。
季安东忽然转头,说:“你那个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王印夏警觉地坐正,背靠着座背,挺得直直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连“请”字都忘记说了。
“你不觉得你那个朋友的话有些意思?”季安东语调乎平,口气淡淡。
王印夏闭闭眼,脸颊烧起来,耳朵有点烫。那天她们说的那些话,季安东到底还是听到了。
只是,她对他的说话方式有些反感。有什么有意思的?
她抿抿嘴,不吭声。
季安东停下车子,就停在路中间,转向王印夏。车头的灯光回映一些进暗影笼罩的车厢,锐利的双眸散着冷光。
“她说的有句话是对的,但只对了一半。”目光盯着她。
王印夏皱眉的瞪着季安东,看进那黑黝的瞳孔里头、看见她和邱怡萍胡言乱语那一幕、看见她自己长篇大论、还有邱怡萍的不以为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口气沉下来,忘了文明的礼节。
季安东一脸无事的平静,说:“的确是有那个可能,女人的确可以凭借青春美貌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那只是基本条件,重点还在于蜕变的过程。”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懂吗?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太多人符合那样的条件。”
马彦民说的“改造栽培”谈何容易;而且,又有多少男人风花雪月到那般程度?
王印夏突然控制不住,冷冷讽刺说:“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莫名其妙的说些让人一头雾水的话。”
“我以为你很清楚。你怎么说的?王子不爱灰姑娘——”季安东态度闲闲的,不关痛痒的口气令人痛恨。“王子不是不会爱灰姑娘,而是灰姑娘有没有条件让王子爱。”
有没有条件提升到王子的“界面”。
“有条件的灰姑娘就不再叫灰姑娘。”王印夏轻哼一声。“所谓的灰姑娘,就是除了一头灰外,什么都没有,没家世没背景没才学的女孩。王子怎么可能会爱灰姑娘呢!美丽要靠粉雕衣妆。再怎么青春貌美的女孩,如果成天一身粗布,整日做粗活,很快就变得粗鄙起来。在灰姑娘还是脏兮兮的灰姑娘时,王子根本连她是什么屁都不晓得!”忍不住说了句粗话,又哼一声,接着说:
“还不是要等到灰姑娘得到仙女或管他魔女也好的帮助,变成晶亮亮美丽动人的公主似的仙人,乘着南瓜变成的大马车,浩浩荡荡的出现在王子面前,王子这才对她一见钟情的。”
但这一点更要不得,让普天下之平凡的女孩,老在不切实际的妄想仙女魔女会下凡来帮助她们。
“也就是说,”她挑衅的凑到季安东眼皮下。“王子看上的,实质上还是身分地位还有门户与他相匹配的公主。”
季安东动也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童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从不看童话。”王印夏带讽的对他甜甜的笑一下,然后退开身子,乖戾的嗤一声。“拜托!神仙和魔鬼如果都那么闲,闲到可以没事就随便跑到人间帮人把南瓜变成马车,那些观音妈祖还有什么三太子二郎神的,香火就不会那么盛,生意就不会那么昌隆了。”
看!她是那么的理智、那么的清醒,所以早早在马桶上顿悟。
“那些教人什么王子会看上灰姑娘、麻雀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童话,根本毫无建树,只会荼毒少女心,祸害遗千年。”蹙眉又皱额。“好比你,像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现代王子的,会看上只有一副好身躯的灰姑娘吗?”
季安东眼珠窄起来。
“我将来的对象……”说得很慢。“不只是我,安森也一样,一定要和我们季家门当户对,个人条件也不太差。我对麻雀变凤凰那种故事不大有兴趣,也没耐心去找什么灰姑娘的。”口气好像在谈论一桩合约一样。
王印夏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不过,”季安东瞄瞄王印夏,附了个但书。“虽然我对什么麻雀变凤凰那种无聊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我倒是被你吸引了。”尤其知道马彦民对她也有兴趣后,那兴趣就变得更浓厚。
啊?!
季安东这么当面直接,王印夏反应不过来,呆愣的瞪着他。
“虽然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在季家的时候一直很注意我吧?奇怪,我居然没留意过你。”那口气理所当然的,信心过度又自以为是。
但不幸的,他说的都没有错,王印夏反驳不了,被窥透心思又被暴露了似,有点恼羞成怒,立刻别开头。
“我不是那种风花雪月、一腔浪漫心思的男人,但彦民说的改造栽培确实很有意思。我很心动。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试什么?”王印夏又皱眉。季安东这一堆自说自话,简直莫名其妙,她没有一句听得懂。尤其是最后那些,更是没头没脑。
“我在说我被你吸引,对你有意思。”季安东伸出手扳住她,一用力,将她扳向他,逼迫到车门边,双手环围,两边包围着,提防她窜逃。
大概时间地点不对,气氛不对,心情也不对,王印夏的表情像在听笑话,根本没认真,要笑不笑的。
“我应该受宠若惊吗?”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指指季安东围困住她的双臂。“你对我有意思,我就该认了,乖乖陪你玩玩,等你玩够了,再随便赏我一笔钱什么的,打发我走人,是不是?”
也不动气,嘴角撇得很讽刺。
季安东反倒笑了,放开手说:“我倒还没想那么多。倒是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这哪需要想象,一般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这倒也是。纪安东不作声。一般有点家底的男人,与年轻漂亮的女伴多半是这种模式。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童话,几乎没有发生过。
“你不想当灰姑娘?”
早几年是很想,但现在——
“当灰姑娘有什么好?”
“又有什么不好?”他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