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梦中是那年噩梦般的仲夏,小小年纪的她听闻父亲的死讯后哭倒在地,却看见一身缟素的母亲直射过来的眼光中尽是痛恨和惧怕,母亲恨她的恶运带走了父亲。而后她经历了骨肉分离,形单影只,无法抑止自己的痛苦,只能悄悄的在长夜中哭泣……
突然,她的身子悬空而起,男人强壮有力的手臂抱起她,她倚向那人凉凉的肌肤,着急的低吼声紧贴着她的头顶喊出,而后人声、脚步声纷攘而来……
秦少扬在深夜回到漾云院,大部分灯火都已熄灭,只留下一些廊穿堂挂着的照灯,映出漾云院中亭台楼阁的粗略轮廓。他无声的走向东廊,只见她房中的灯火也已经灭了,让他更大胆的前进,心中怀着期待。
她永远不会知道,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在自己的院中摸黑潜行,只为了见到她的容颜。他甚至可以瞧着她一整夜,直到她快要醒转时才悄然、轻声地离去,怕会瞧见她醒来后看到他时眼中的畏惧、退缩。或许她还需要时间来平复他带给她的伤害,他不想逼她。
他竖耳倾听她的呼吸。有时她彻夜辗转,并没有轻易的就入睡,但他突然惊觉到不对劲。
她的呼吸浅促浊重,与平日睡眠时的轻缓安详不同。秦少扬整颗心倏地悬在半空,急急的推门而入。果然,她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热度高得吓人,他大声呼叫外头值夜的人,一面急急的抱起她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不一会,才刚躺下休息的兀尔德又匆匆的拎着药箱来到秦少扬的房里,他把着司徒斌儿的脉息,细细的探看。
“受了风寒,她大概没去注意,所以有转重的趋势,这几天多看着她,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秦少扬伸长手臂去探司徒斌儿的额头,一脸的不放心。
“老大,你要信任我嘛!我还没有医死过人呢。”他开了张药方,转身交给小厮去抓药、煎药。
他的玩笑话听在秦少扬耳中并不受用,只见他的面色更加阴沉,“很好,那你最好不要拿她开先例,坏了自己的招牌。”
兀尔德前脚刚到,后脚就跟着赶来的莫震飞,在秦少扬背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嘻嘻直笑。兀尔德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医不好这位姑娘的话,就自己提头来见老大。不过嘛……老大的心向来都是八风吹不动、不起半点波涛,如今对这姑娘表现出的关怀焦虑,倒是令他意外。
他凝神细看司徒斌儿,她的眉目如画,虽然紧闭星眸,但容颜之美,竟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绝丽的令人赞叹,她的美绝对可以使男人为她疯狂。
不喜欢兀尔德目不转睛的注视她,秦少扬不露痕迹的挡住他的视线,兀尔德了然于心的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她可能还会昏睡一阵子,喂她喝完药后,想办法让她出汗。情况没有再转坏的话,就好了大半。”他就事论事。
“少主,”曹姨开口问:“要不要派几个丫鬟来照顾她?”
“不用了。”秦少扬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我自己照顾她。”
曹姨和莫震飞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秦少扬没发觉他们的别有居心,只是担忧不舍的紧盯着司徒赋儿,一手轻轻抚着她的黑发。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他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是,少主。”
刹那间,所有人走得干干净净。
“快点好起来,不要再让我操心了。”看着昏睡的她,他轻轻低语着。
☆☆☆
头痛欲裂。
司徒斌儿缓缓的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好似刚从地狱游历回来一样,全身是火烧般炙热的疼痛,头昏沉沉的很不好受,想开口说话,却发觉喉咙喑哑干燥的不像自己的。她伸手揉揉太阳穴,想减缓一些不适感,却发觉全身虚软无力,好似被马车辗过一般,她怎么了?
一转头,她看到秦少扬的下巴贴着自己的头顶,手臂搂住自己的腰,闭着眼呼吸沉稳的睡着。她四望了一下,这是秦少扬的房间。
她怎么又跑到他的床上了?司徒斌儿疑惑的蹙眉。
不过……她移回视线凝神看着他。秦少扬的下巴有着刚冒出来的胡碴,浓眉担忧的紧皱着,和衣而睡的长衫上有着不平整的皱褶,他这种蓬乱不整的模样倒是少见。
她伸手想抚平他额头上好似连在梦中都不能放松的探切刻痕,却见他的睫毛微微眨动,然后睁开眼睛,黑眸明亮的看着她。
他捉住她的柔荑轻送至唇边亲吻,微笑道:“醒了,睡得好吗?”
秦少扬看着那双原先灵动的眸子,还焦距不清的迷蒙着,不过那披散在苍白脸颊旁的黑发、病弱的倦态,使她看来更有一种慵懒纤细的美。
她谨慎的颔首,奇怪他释然的好心情。近来他的心情冷冽的让周围的空气都会结冰。
“我想喝水。”
听见她沙哑的声音,他不禁蹙眉,下床倒了杯水,稳稳的扶起她的身子。
慢慢喝着水的司徒斌儿,察觉身上的被子正往下滑,胸前一凉,直觉的往下看。不看还好,她当场一口水噎住喉咙,呛咳起来。
“你……你……为什么脱了我的衣服?”被子下的她竟是身无寸缕,也难怪她会惊慌失措。
秦少扬帮她拍顺了气后,又把她塞回被中,仔细的替她把被子拢好。
“你不先问问你为何会在这里吗?”他嘲笑她的大惊小怪。
“我怎么会在这儿?”她纳闷的蹙眉。
“你忘了?”他挑眉,表情中微带促狭的趣意。
司徒斌儿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何自己会在他的房中。她摇摇头道:“我想不起来。”
“是你自己跑来说要和我同寝的,忘了吗?”
“你胡说!”司徒斌儿脸上迅速的浮起红晕。
秦少扬大笑的吻住她的唇,捉住她推拒的手,将她深压进床褥里。
等他吻够了才稍抬起头,严肃正经的对她说:“以后不要再这么漫不经心,连生病了都不知道。”
她想起睡前的昏沉、灼热,原来是生病了。“你一直在照顾我?”否则怎么解释他外表的蓬乱?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他淡淡的道。
他说的不经意,司徒斌儿却很感动。“谢谢你。”她微微一笑,轻声的说。
秦少扬的黑眸变得深沉,眸中热力四射。“别这么温柔的对我笑,否则我不能保证我还会是个君子。”
司徒斌儿赧然的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我在这里多久了?”
“你昏睡快两天了,看来你不太能适应北方的天气。才入秋你就病倒了,等到冬天时该怎么办?”他话中有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又不是我自愿来的。”她轻哼。
秦少扬略过这句话,不想花时间争吵。
“你受了风寒,喝了药后,昨天才出汗,我只好把你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免得你又着凉了。”他解释道。
房外传来敲门声,丫鬟的声音传来。“少主,药端来了。”
“进来吧。”他专注的玩着她的长发,不打算起身。
司徒斌儿却低叫一声,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给盖住。完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等丫发告退后,秦少扬好笑的拉扯被子。“好啦,人走了,你再不出来就会闷死了。”
司徒斌儿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轻叱道:“你这个坏人,你故意的。”她抡起拳头捶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