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的呀。”母女天性嘛。
她回答得迅速,全然的不假思索激起了他的怒火。
“感情这么稳定,他怎么从来没到过你家,没留在你这里过夜?”
至少打他开始注意满意之日起,她的小套房没出现过第二道身影,他不是特意要窥视她,谁教她老是拉开窗帘,屋内的一举一动当然会被他瞧见,他只是时常忍不住想看看她,所以总是看到她与一条小疯狗相处的融洽情景,当中并不包含她嘴里那位“感情稳定”的男朋友。
“我住这里是因为工作方便,放假的时候我会回去住,所以她不用特意过来住我这间小屋子。”最近则是为了“照顾”他,连幼儿园放暑假都无暇回去,贺世祺明明是个大人了,却还是不懂照料好自己,要是没有她时时盯着,他一天大概可以睡掉两顿饭。
“喔。”贺世祺用鼻腔冷冷哼出。
“走吧,我们去马老爹开的面摊吃面好了。”好吃又大碗,也是能快速喂饱贺世祺的好选择。她不迟钝,已经看出贺世祺的脸色不好,态度和应话的方式隐隐约约带着冰冷,猜想大概他是真的饿到极限。
“我饱了。”气饱了。
“呀?”满意怔怔看着贺世祺转身走人,立刻又想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她奔过去唤住他的脚步。“你玩我呀?!一下子说饿,一下子又说饱,你要是不想去马老爹的面摊吃面就换一家,干嘛气得不吃?”
她追出楼梯间,声音的回响很大。
贺世祺回头瞟她一眼,唇角一撇,冷笑。“太花心不好吧。”
他说话音量淡淡的,靠着楼梯间的回音仍是听来清楚。
“什么?”满意没听懂。
“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未免太辛苦了一些,我知道他的存在,他呢?他也知道我吗?”贺世祺知道自己当然没有资格质问她,对她而言,他什么都不是,了不起只能挂上“邻居”这么一个身分,他无权与“柏翔”相提并论,逼问她,不过是因为他对于自己什么都不是的这个事实感到愤怒。
他用着他自己已经无法控制的在乎在在乎她,他也想要被她所在乎,她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拥有了这些,却又不能不去面对她心里还有别人的事实。
满意的脑子被一堆混乱的句子搅弄得茫然,她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似乎知道他在责备她。
“他都不会问你一整天跑哪里去了?又是跟谁在一起?你是怎么安抚他的,让他能接受你对新邻居的博爱?还是他也只不过是另一个‘邻居’,没有权利知道太多?哪天轮到我生日时,也有荣幸被你用一大堆爱心小花贴在海报中央?”
满意越听越明白,要是再听不懂就真的够蠢了!
他的指控简直就将她当成脚踏两条船的女人--虽然她弄不懂他是凭哪一点认定她的罪名,可是她有一种被全盘推翻的愤怒。
她不想解释他的误会,明明只要简单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她偏偏不!
她生气了,气他对她的看法,也气他不先弄明白事情就摆脸色给她看,他这种行径,跟一只没有好家教的野狗有什么不同,一开口就咬人!
“你在这里等我--”她食指朝原地一指,不自觉用着教导宝宝时的主人式命令口吻,不,她教导宝宝时还没有这么凶过--当你要教导家中爱犬规矩,必须要语气坚定,不能嘻嘻笑笑,让它们以为你在跟它们玩。
贺世祺第一次听见满意这么肃然果断的轻喝,身体远比理智更快做出反应,他果真站着不动,像被主人命令乖乖坐在原地等待的狗,在主人喊出OK之前都不敢妄动。
真、真是的!他在干什么呀?!又不是她养的狗,这么听话干嘛?!
一分钟过后,满意重新出现,这回她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放上东西--他的金融卡、他家的钥匙。
满意不给他发问的机会,瞅着他的目光很是怨怼,但只有那么匆匆一眼,她转头步上楼阶,回到自己屋里,将门关上。
她的“你在这里等我”魔咒还没解除,他伫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几乎要有一种错觉将他淹没。
一种,被主人狠狠弃下的错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他在她的楼梯间站到清晨,他就只是站着,什么事也没做,他确实还在等着,等着满意再度出来,告诉他她将这些东西全塞回给他是什么意思,或许会扠腰跟他吵架,或许会吼他,或许吼着吼着会哭出来……但她没有,那扇门从关起来直至现在,都没再打开过。
他心里懂的,但是拒绝去接受。
还回钥匙,表示她不会再踏进他的家;还回金融卡,表示她不想再费心照顾他,这些对于他而言,都应该是可以忍受的事情,反正他一个人也可以好好活下来,不需要有人时时跟在身旁唠唠叨叨,他不是生活白痴,他只是懒得去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然而一想起以往经常能看到她盘腿坐在和式桌后方,为他摆置食物,姑且不论那些东西美味与否,她就坐在那里,和他没有重点的闲聊,有时是幼儿园的趣事,有时是电视上发生的八卦小道,有时是关于他没刮干净的胡碴……他不一定听得多仔细多认真,但总是沉醉在她的笑语之间,她的声音像潭温泉,暖暖热热的,泛开在胸臆里,融化掉许许多多的冷漠,但这样的情景,却将随着她归还钥匙而宣告终止,他不由得感到惶惑。
他的屋子,并不是因为填满了那些家具而变得热闹,是她让他的屋子活络,让他的生命跟着丰富起来。
“吵架啰?”楼下邻居因为上班时间到了而下楼,与贺世祺擦肩之际,他好心询问。
贺世祺不认识那个男人,也不想理人,一语不发。
那男人自讨没趣,肩膀一耸,朝楼下走。
“被满小姐关在门外不能进去吗?”又一个邻居走下来,这次换成女的。
“昨天你们吵架的声音,整栋楼都听到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加油!”第三个是粗壮工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豪爽说话的大音量才真的让整栋大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吃醋是难免的,可是不能吃过头,会让女人觉得喘不过气来。”第四个是打扮妖艳的妙龄女子,撂完话就拎着亮片皮包、踩着三吋高跟鞋一路叩叩叩地扭腰摆臀走了。
“满意脾气很好的,放心放心,她不会气太久,买束花来送她,包准她马上原谅你。”第五个是满意对门的邻居,对他来说仍是陌生的脸孔。“蔡妈妈再帮你说几句好话,你也站了一整晚,先回去睡啦,包在蔡妈妈身上,蔡妈妈会开导满意的。”
至少他知道那个邻居叫蔡妈妈。
吵架吗?他倒觉得是他单方面感情欲求不满的胡乱发泄,满意根本从头到尾都是无辜受害者。
“不过蔡妈妈要替满意骂你两句,你说满意花心,那女孩好乖的,哪可能会花心了?还说她周旋在什么两个男人之间,你这样说她,连蔡妈妈都听不过去。”昨天他们在楼梯间的对话内容,全栋楼大概没有人没听见。
是呀,并不是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而是他对她有了更深一层的欲望,他不要邻居与邻居之间的友情关爱,他开始贪心,想要更多,她却没有必要顺从他,也许正如蔡妈妈所言,她是乖女孩,所以她真心诚意喜欢着她的男人,他才是半途杀出的程咬金,却用此指责她,他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