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裁决是……”
“呵,自然是给了。”玄武又是一声轻笑。
“四千两啊……”玄武靠着椅背,嘴边依旧带着微笑。“不晓得灵儿过得好不好……”
“萧公子洪福齐天,想必不会有事的。”定邦将军悠然地说着。
“……不晓得,他会回来吗? ”
“萧公子此时约莫在杭州城,与丐帮同处。若是皇上想念,快马千里南下即可追回。”
“……不了,还是别打扰他了,让他尽量玩玩、散散心也好……跟着丐帮,朕也就安心了。”
“实不相瞒,今日臣下晋见,不只为了萧少爷之事……”
“啊……抱歉。”玄武连忙坐了正。“将军请说。”
“西北边境,鲁儿列国之事,皇上可有打算。”
“不瞒将军,此事明日正要向定邦将军请教。”
“要和要战,皇上心里可有打算? ”
“战祸殃民,若能不动干戈,自是大幸。”
“若是要和,鲁儿列要求东进三千丈。”
“祖宗的土地,怎可在我手里割予外族。和亲呢? ”
“鲁儿列之后蛮悍无礼,只怕容不得汉人的女子。”
“……只有一战之途了。”
“尚有岁贡可图。”
“不成!怎可向蛮族俯首! ”
“……皇上,西南察唯尔为祸,本已无法多顾。”
“……将军认为……”
“近日虽说国泰民安,然而为了谨防……手足之变,京师的兵力实是不宜调动。西北军力早日已调了二成南下,此时若是鲁儿列倾全力来攻,只怕要过了长城。”
“……怎的这一年来,如此多的灾祸……”
“……万祸之根源,只怕皆由一事起……”
“何事? ”
“若无人提供起义所需,察唯尔无法建国。”
“……华亲王? ”
“……若无汉人与之建设,鲁儿列岂可能在短短十来年内国富兵强、甚至吞并各族,进逼中原?”
“……依旧是华亲王?”
“只愿是如此……”
“将军何为此言?”
“……苦无实证,请恕为臣无法多言。”杜扬深深一揖。
“只愿皇上万事留心。”
“恭喜恭喜。”
“恭喜新郎倌……”
华山派上,只见喜气洋洋的一片,几个师兄弟笑脸迎人地招呼着各派的弟子,就连前任的掌门人,也笑呵呵地与远道而来的亲家畅谈苦着。
大大的喜字黏在窗上,然而,那夕阳留下的喜字阴影,却是笼罩着此时坐在新房里的新娘。
依旧是红罩头、低垂着的眼,然而,那房外的欢笑声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练羽……你也晓得,今日若非清雨重情重意……
此后,男子三妻四妾,自是平常之事……唉,若非你娘早早便走了,哪由得我来训诫……
为人妻者自当有容,以貌侍人的小妾,尽管得宠,也是暂时的,唯有结发之妻方能长长久久……
“当真是如此吗……”低低的声音,暗含着泪水的声音。只见那白皙的手,悄悄抚上了红罩头之下的、自己那疤痕满布的脸庞。
“当真是如此吗……”
无限寂寥的眼睛,只能盯着房里的地上,只见昏黄的夕阳渐渐变了暗,只听得门外的庆贺之声渐渐低微了,只听得那缓缓走近的脚步。自己的夫君,轻轻推开了门。
大红的火烛闪耀着,在这个时刻,她真怕那揭盖头的一瞬间。
那张不堪入目的脸,即将要呈现在她的夫君面前吗?
即使……即使是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牢牢注视着她的眼,冷冷静静地说着一生……
是的……冷冷静静的……在他的眼里,她却是怎么也见不到自己曾经在他眼里见过的,那炽热而且夺目的光辉……
“嫁给我好吗,练羽。我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挑个良辰吉日,我们完婚,好不好?”
是怜悯、是愧疚、还是他终于省悟了?
从那妖精的手里省悟了?
一瞬间,盖头被掀了起。怯生生地抬起头,眼前的华清雨没有倒抽一口凉气,只有淡淡的微笑。似乎,还是略略带了点哀伤的……
木然的表情,无神的双眼。即使众人轮番进房劝着,冷雁智没有搭理过。
隔着厢房的角落,是师兄的房间。现在,他在那儿……
站了起来,打开了窗,眼前的房间,油灯正要点上。今夜,值守着的是八师兄,那么,他会准他去看他吗?
房里的另一个人,莫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看你这样子,只怕药石罔效了。”
冷雁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看着、痴痴看着,当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那床上的纯白衣袍,就能让他紧紧抓着窗缘,从喉头发出低低的、渴慕的呐喊。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本来要出房的八师兄,转过了眼神,触着了冷雁智的目光,却又连忙别了过去。
“别看了,同时有两个人守着,就算八师弟肯让你进去,另一个想必也不敢不跟自己师父说的。”
门被关上了,冷雁智的眼神又回复了落寞。
“搞不懂你,为了一个人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都死了这么久,还看不开吗?”
猛然转过了头的,是残忍的眼神。
“哟,肯理人了吗?气疯了?还是想杀了我?”二师兄冷冷说着。“看不开、看不开,
死了一个又要多赔一个……”二师兄一边说着,无视冷雁智的目光,继续收拾着器具。
“留他也赔了你,不留他也赔了你,不是伤心过度去了,就是守着一具肉身成了活死人。我倒想要看看,三位师父能有什么办法来个两全其美……”二师兄喃喃说着。
冷雁智没有理会,只是迳自别过了头去。
“我看,只有让你忘了他吧……”
一瞬间,冷雁智那轻蔑的眼神,没有逃过一直暗地观察着的二师兄。
“以为不可能吗?没有什么感情真能记得一辈子的,过了几年、几十年,什么样的感情都会淡了……”二师兄继续说着。
紧了拳头,冷雁智还是没有说话。
“今日死、明日死,又差得了多久?这么样地记着一个人,你真想把自己也赔了上去?忘了吧,师弟……”
“如果今天是大师姊死了,你也能忘?”冷雁智第一次开了口,沙哑得让二师兄有些感叹。“我等一下叫人给你送点润喉的过来,你这声音能听吗?”二师兄走了出门。
“你还没回答我!你不是很懂吗!莫言!莫神医!”冷雁智把二师兄扯了回来。
莫言看着冷雁智,表情却似乎有些柔和了下来。
“我们约定过了,死了一个,另一个得忘了。不然,死了的那一个,没办法安心过奈何桥。”“……说得倒是容易。”冷雁智松开了手,带着略显凄凉的微笑,回到了床边坐着。
“就算是假的也好,至少,我也不愿意看到她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二师兄继续慢慢走了出去。
“我看飞英这么疼你,想必也不会忍心的……”
“他如果真不忍心,就不该丢下我……”按着额头,冷雁智低声说着。
“……你如果真忘不了他,不妨到处去走走,看看天地的壮阔,山水的灵秀……久而久之,就能淡忘了……啊……对了……”二师兄一声轻呓。
抬起头,冷雁智看着莫言。
莫言的眼里,是兴奋异常的光芒。“忘忧草……我们怎么都没想过呢……”
“不……我不要……”冷雁智的嘴唇苍白。
“……忘忧草离地即枯,庄里没有,却是哪儿才有……对了……得尽快……”莫言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