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霄倒抽一口气。他有到让她见了想吐的地步?其实仇霄要是对女人怀孕的情形多几分了解,便不至于这么震惊了。
这时赵家大小姐出了面,首先命令,“娓娓,把娉娉扶回房间,让她躺着——梅姨,麻烦你调杯酸甜的饮料给三小姐。”她旋向仇霄示意,“这位先生,您请这边坐,我们谈谈……”
娓娓惊疑地把三姊扶回她象牙红的房间去,一杯莱姆汁,调了蜂蜜和几滴白兰地,加一小把碎冰块,送上楼来。她三姊让她喂了几口,然后躺下来。
娓娓透过缇花长窗帘,朝玻璃花房那头望了望,重回到床边,忧心看着姊姊。
“三姊,·一她轻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认识那个人——他干嘛胡说八道?”
娉娉眨动睫毛,瞧妹妹一下,悄叹一口气。“他……没有胡说八道。”
“什么?一娓娓瞠大眼睛。“你是说——那人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娉娉却半天没有应声,望着天花板的小水晶吊灯,出神地思想。她挽住的头发已经散下来,纷披在水红色的枕上,她的脸显出一种娇而幽怨的神情。
忽然她开口,“娓娓,”迟疑了一下。“你说,如果我们爱一个人,我们是不是希望永远和他相爱,永远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
娓娓立刻想到李斯特,内心汹涌着这样的企盼和渴求,她热烈说:“那当然是!”
娉娉的面色幽暗下来。“但是到最后,我们终究不会再相爱,不会在一起,不会有永远。”
娓娓惊异地看她三姊。“三姊,不要告诉我——你对爱情有这么悲观和灰色的想法。”
娉娉忽然翻身把一个枕头紧紧抱在怀里,出现心碎的表情。“我是,我是……”她把睑孔埋入枕头里去,好像把心也一起埋了进去。
从来也没有人知晓,这个总是活跃、亮艳,似乎还带了点野气的赵娉娉,居然是个爱情恐惧者,在她的信念里,爱情一开始,就注定了要毁灭——正因如此,她爱仇霄,却不敢让自己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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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非常苦恼。娓娓对他——不,不是他,是海边的假情人,李斯特这混蛋——越来越多清,李隆基一半活在快乐里,一半活在愤恨里,终于他能够了解一个人的人格分裂是这样形成的。
他正苦思要如何让李斯特摆脱娓娓,那方法自己出现了。
这是他们跑出版社隔二天的事,娓娓的白皮肤由于那日的曝晒,有些发红,李隆基看着心疼得不得了,她却依旧念念不忘要另外设法让他出书。
她抱一本旧电话号码簿,查阅其他的出版社,李隆基靠在门边,正闲闲拨弄她的秀发,木门赫然被推开,一个满头鬈发的女人闯进来,一瞥见他,马上哭着睑喊:“隆——’
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不能让任何人在娓娓面前把他的真名真姓叫出来——李隆基一把抱住那女人,推到壁上,拿一张脸去压她的嘴巴,外人看来都会异口同声说他是在吻她。
娓娓也这么认为。
李隆基直到确定这女人已经缺氧,没办法开口说话,才把脸拿开。回头瞧娓娓,她立在那儿,神色疑疑惑惑的,他马上知道他该怎么做,回头对那女人吼:“噢,老天,是你,是你!”
他的咆哮听在娓娓的耳中等于是热情的欢呼,霎时她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女人是谁了——她便是一度使诗人形销骨毁的女子,他的旧情人。她回来了。
娓娓明知在这种场面下,她应该要回避,人却僵着动不了,身子不知哪一处有针在刺。李斯特又转头过来,乱发底下深邃的眸子瞟她一眼,仿佛在支退她。
被那一眼所刺激,她这才动了,含糊一句,“我出去走走。”说得哭着似的,掩上门去了。
李隆基硬下心来让她去,然后他摇撼怀里的女人,问:“宝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宝琳晃了晃头,好像还有点昏晕,望着他说:“早知道你对我有这么热情,隆哥儿,我也不跟大卫了。”
这时刻李隆基要省略的就是打情骂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向纪小姐威胁,如果她不告诉我你人在哪里,我就吊死在她的办公桌前。”
李隆基心里真替纪小姐感到可怜,大卫和宝琳这对活宝三天两头的骚扰她——看来要帮她加薪水了。
宝琳歪着头看他。“要不是事先知道你在这儿,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不过说真的,隆哥儿——你这副扮相还挺迷人的。”
正要问宝琳为什么找他,她忽然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嚷起来。“大卫这回真的变心了,他把本来要给我的结婚钻戒,送给了那个最近和他打得火热的长发女人,我要找他理论,两个人不知躲在哪里逍遥,连个影子都见不到!隆哥儿,如果你不替我站出来讲话,把大卫找回来,我——我真的不要活了!”
老天,难道他自己的事情还不够他头大吗?
他劝着,“好了好了,宝琳,别哭了,我会帮你找到大卫,”他往门外望了望。“不过现在,我需要你先帮我一个忙。”
宝琳止住泪,张眼看他。“什么忙?”
“你去告诉外面那女孩——说我是个天杀的、没良心、不折不扣的混帐男人,叫她离我越远越好!”
二十分钟后,李隆基人在小屋里等着,那扇门终于悄悄开了,娓娓纤秀的身影子镶在门口。李隆基想办法给自己挂上一个最无赖、最吊儿郎当的男人那种表情。
娓娓望着他默然了许久,后来才低声道:“她全告诉我了。”
“是吗?”就连嗓音也很无赖。“她说什么?”
“她说你是个……天杀的、没良心、不折不扣的混帐男人。”
他做出淡漠的神色。“或许吧。”
“她还说……”娓娓咬唇停顿了一下。“爱你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你是她见过最有价值的男人,她情愿跟的是你而不是别的男人。”
李隆基两道眉毛弓起来。“她这么说?”天老爷,为什么没有事先警告宝琳不能自创台词?
娓娓走到他跟前,轻轻抬起他的手,柔声说:“李斯特,我晓得你是为了我才对她那么绝情的,你并不愿意伤害她。”
照剧本不是这么演下去的!娓娓应该气急败坏赏李斯特两个响亮的耳光,然后和他一刀两断!
李隆基委实绝望到极点,他使劲抓住娓娓的胳臂对她说:“你知不知道?你真是个天真的女人——不,或许你还不是女人,你还没有成熟到知道什么对自己好,什么对自己不好!”
就为着这几句话,小木屋那边娓娓绝了迹,没有再去。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最后,终于把整件事弄明白了——李斯特是个痛苦的男人,他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况下伤了别人,自然也伤了自身。
想出这个道理之后,急急从她花梨色的窗前振起身子,换了衣裳,连忙即出了门。
她三姊自己虽然与仇霄的事情搞得一团混乱,连日有气无力的,发现到娓娓赶出门去,依旧打起精神拨了电话给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