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犹豫,你照到的就不是夕阳,而是黑夜了。”他刻意地补上一句。
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真令人讨厌!不过,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最重要是她要抓住夕阳刹那的永恒。
她深呼吸,鼓起勇气,飞快地滑过他身边,跨进他的房间。
此刻她的动作绝对谈不上优雅,但是,只要别在他面前摔个四脚朝天,就已经谢天谢地。不过,这也是她这辈子最尴尬、最难为情的一次。
因为,他那宽阔黝黑的胸膛,让她身上所有的感官在蠢蠢欲动。
冷静!冷静!
她停驻片刻喘口气,适应一下新环境,调整自己的方向感,很快地发现那扇落地窗,外面一定是阳台。
“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感激不尽。”
她紧张不安,结巴的毛病毫无预警又发作,若不赶紧跳到外面的阳台,下一秒她会在这个男人灼灼盯人的眼光下瘫软,“我会尽量不要占用你太多时间,我只要到外面的阳台,照几张相片……”
“别急,慢慢来,心一急,不会抓住好画面,要不要来一罐可乐?”
“好,谢谢你。”
很用力挤出一抹强笑,钱满棠拉开落地窗,跨上阳台。
就是这一刻,简直完美无比!
只消看一眼,就能确定这个角度正是她想要的,只要一个镜头,就能将这片海湾尽收其中,虽然耽搁了几分钟,美丽的晚霞依然诱人,这正是她想要的,不要特别视觉效果,不需要特别处理,也不需要技巧,自然完美的呈现,就能表达她想要的主题。
“你要直接喝,还是倒在杯子里喝?”他在她的身后突地出声。
她惊愕地回眸瞅他一眼,瞥见他手中的可乐,才记起他好像有问她是否要来罐可乐一事。
“噢,不需要杯子,我直接喝。”
他将可乐递到她面前,“如果需要任何帮忙,尽管吩咐。”
“我想不需要,谢谢,你可以去忙你的事。”钱满棠拿起可乐放在一旁,开始工作。
说了也是白说,他当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独自在阳台上工作,这样的要求对他这种活力充沛、随心所欲的人来说,太难了。
他就像魔魅一样在她身边晃来晃去、荡来荡去,他所有的好奇似乎集中在她的器材上,趁她聚精会神地对准焦距之际,不仅干扰她,让她分心,还在不该发问的错误时机里,问了一些蠢问题,逼得她想发火,却不得不捺着性子一一回答。
最后,钱满棠终于忍不住冒火地抬起头,气恼地瞥他一眼,可是不知怎地,这股怒气在她抬起头的瞬间,就完全烟消云散。
她眼前所见是一个成熟男人,正体贴地为她拉开可乐的拉环,嘴角带着那抹教人心慌意乱的微笑。
“可乐退冰就不好喝了。”
钱满棠礼貌地接住可乐,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将可乐放在地上,开始专注工作。
夕阳只是刹那,它的彩衣迷惑观赏人的双眼,当人们沉醉其间之际,又悄声无息地退了幕,留下来的尽是人们的赞叹。
她连拍了十几张相片,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角度,当她按下快门的刹那,她可以肯定每一张相片都是杰作,一切都是拜天时地利所赐,其中必有一张是杰作中的杰作,是她梦寐以求最得意的作品。
钱满棠心满意足地盖上镜头盖,收起器材,不舍地停驻片刻,浏览逐渐阕黑的夜空,又是另一种动人风貌。
或许这就是摄影师的本能与本分,她可以暂时收起挑剔的眼光,以身为大自然一分子的角度欣赏它、享受它,让她的心灵直接感受天然纯净的美,也是未经琢磨的质朴之美。
不仅美,还很壮观,几乎有种神圣不容侵犯的意味,瞧瞧这片大海,一片纯然的深蓝,远方的渔船随着海浪微波飘荡,衬托出一幕天然美景。
“这样的美景要让所有人看到。”
他什么时候走到阳台,又无声息地站在她身边?
但是,说也奇怪,这回她不感到心烦,也不气躁,也许吧,站在这幅美景前,任何人都会平心静气,就算她想发脾气指责他一声不响的迫近举动,恐怕也挤不出一丝怒气。
“只怕到了假期,住是最大的问题。”想想这趟就差点没地方住。
“到了明年,住的问题将会迎刃而解。”他的眼里绽放一抹愉悦的笑意。
她纳闷地瞥他一眼,“你怎能这么笃定?”
他笑了笑,秘而不宣。
见他不语,钱满棠将目光移回眼前,“倘若这是真的,到明年这段时间,这一切必定会遭到破坏。”
“破坏?不可能的。”一道低沉的嗓音驳回她的论点。
“太有可能,而且容易得很。你想想,以你的说词,明年住的问题将会迎刃而解,那就表示这里不久将会大兴土木,我不信不会破坏这里的原有风貌。”柔软的声音里有着几分哀叹和苦笑。
“你的话不无道理,若说一点都不会遭到损坏,就有点自欺欺人,但是无论如何,这里会多出比现在足足大两倍的饭店,相信足以解决旅客住的问题,到时候可以让更多的人欣赏到这片美景。”他的语气断然而平静。
他的坚定让她觉得诡异,质疑地瞥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他笑而不答。
钱满棠暗中偷瞥他一眼,先前因愤怒、紧张而没能仔细打量这个人,现在她注意到,虽然他只着了一条短裤,但是他的手腕戴的是世界劳力士表;尽管他的下巴覆着不少胡渣,全身上下却散发一种权威的气质,而且,以他的谈吐和气势,也绝不是个白领阶级的人。
就在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他坚定锐势的眼神与她疑惑的眼神相连结,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
“到现在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杰森,金杰森。”他主动报上大名,并伸出没握可乐的手。
钱满棠伸手握住他的手,礼尚往来自我介绍,“钱满棠。”
他的手劲坚定而有自信。
“一个摄影师,我是不是该久仰大名?”
“我并不是大师级,只是喜欢玩摄影罢了,今年会有场摄影处女秀,有机会再请你过来参观和指教。”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有虚伪的一面。
“好,到时候我一定会去观赏你的作品。”粗犷的面容露出温煦的笑意。
“届时务请大驾光临。”她尽量说得轻松自在,“这一次还是要多谢你的帮忙,谢谢你。”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金杰森懒洋洋地说。
“打搅太久了,我该回去了。”钱满棠紧张的干笑。
“别这么急。”
钱满棠根本没注意他何时移动,挡在阳台和落地窗之间。
“你还没喝完你的可乐。”他还不打算让她离开。
她吓了一跳,“噢,原来我还没喝完。”
“别紧张,喝完再走。”
他又看出她的慌张?
“慢慢喝,我不会在你的可乐里加料,你大可不必露出一副惊吓过度小兔子的神情,我既不是大野狼,更不会扑向你,逮住你不放。”
他还真的一语道破她的心境,她确实是紧张不安、胆颤心惊,还有一点焦躁,因为眼前是个教人心慌意乱、狼狈悸动的男人……
“我……实在无意再……再打扰你了。”她无力说着。
“你早在半小时前打扰我了,当时我正在为昨晚流失的体力补个回笼觉,恢复体力。”他朝她咧嘴一笑。
钱满棠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