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嫌粗糙的手指轻抚过信封表面,是什么样的感觉,能让人伤心如此?
“昨日圣上的庆功宴,你不去!昨日父亲要见你,你也不去!”应非笑道,“三弟,你到底想如何?”
“庆功宴我已让副将代为领功,父亲那儿我自会去拜见。”抿了唇,应劭进来,虽然外面雨水不大,但是站久了,还是一头一身的雨水,挂了弓,在练武堂里站了一会儿,抽出一把剑练了起来。
应非笑叹口气。
“你该休息了,从昨天开始,你都已经练了那么长时间了。”
没有回答。
大堂里的人儿抿了唇,身上的雨水随着他的动作洒了一地。
“那李斐,确实是个人物,可是,你也不该如此的……”停了嘴,只感觉到自己庆该责备自家弟弟这般行为,却不知如何责备。
“将军,有位叫李斐的人找。”小仆进来传话。
应劭一下子停了下来,倏地转身,“他在哪儿?”急急地跑去,到大厅,却不见心中人儿踪影,愣了一愣,心头满腔热情先是淡了几份,再看这十七八岁小仆,识得是李斐身边的人,心中复又焦急起来,“李斐呢?”
小福一愣,“李大人也没有在将军这里?”
应劭眉头蹙了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早起来的时候,我家老爷就已经不在客栈了。我着急,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老爷。只得跑将军您这儿来问声,看老爷是否到您这儿了。没想到也不在!”小福焦急道。
“怎么会这样?”应劭大惊,“今天早上皇上要宣他!到时候不去,是怎么也脱不了罪的啊!”
“我也没想到啊……”小福急得满头是汗,“可是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
“我去!”抓起小仆,应劭匆匆向门口走去。
“三弟,你可想好了。”身后有一人踱出,“昨日庆功宴你没去,今日早朝,你非去不可。圣上除了要宣昭他李斐,同样也要宣昭你。你想要跟他同时落个藐视朝纲之罪吗?”
应劭停下来,没有回身, “这又如何?”
而后,一字一句,“我应劭,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如此动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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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云楼。
还是昨日的酒香与冬日寒梅芳香。十二三岁的店家小二一边揉着昨日摔疼的屁股,一边擦拭着桌子。
门口进来一位二十左右的少年,也是那样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方才走来,轻敲柜台,“小二。”
“嗳,客倌您是要吃酒呢,还是住——”一溜殷勤的话立刻跑出了嘴,小二边说边抬起头来,一下子愣住,“是,是您——”
一时心头突地狂跳一阵。
“昨日那间上房,如今还空着吗?”少年问道,手中递过一块银子。
“空着,空着。客倌您是要住房?”小二道。
“不。”李斐淡淡道,“只是我上去坐一会儿,你给我上壶酒,炒两盆菜来。”
“嗳,马上就好。”引领着他到房内坐下,望见少年就这样子呆呆地坐着,小二砌了茶下来,口中喃喃,“奇了,酒楼的回头客多的是,看到一个再来的,我高兴个什么劲!真是——”
端了酒上去,发现少年犹自呆呆坐着。唤一声客倌,他竟呆呆地抬起头来,望了他好长时间,方回过神来,“放这儿吧。”
放了酒下去时,听得身后一声叹息。
再端了菜上去,听得房内人儿轻吟:“嗯”。
饶是小二不懂多少诗词,也能听得出词中悲凉之意。
坐了一会儿,少年便出来。
小二过来收东西时,见酒菜几乎没减,摇摇头。
收拾了碗筷下楼来时,却发现刚才那位少年根本没走,坐在楼下的大堂里,跟着几个文人墨客有饮酒淡笑。
看着他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小二不由地叹了口气。
能笑出来就好。
心里忽的这样子想,又忽地转了转,真是的,人家客人想笑想哭,跟他有什么关系。
真是——
眼瞅着刚才那位少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小二心里又有些不放心,提出一壶酒过去,却听得少年放下酒杯,口中低吟,“……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吟罢,又仰脖一杯酒。
旁边的几位文人鼓起掌来,“好词好词,贤弟此番心境,也只有这阙词能当得!再来一杯。”又是一杯满满的酒,递到少年身前的时候,酒液都溅了出来,那少年也真不含糊,扬一扬眉,一杯干尽。
又是大笑一阵,这几位文人在一旁吟诗作词,旁若无人,惹得旁边的几位大汉都侧目了。
一位大汉走过来,坐到了李斐身旁。端起在他桌前的酒,一饮而尽,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就算是老婆被人抢走了,也不用这样子借酒消愁啊。”
我只觉两颊“哄——”的一下子热了起来,低声哑道,“不用你管!”这种感觉,就好像什么都被人看穿了似的。
“小兄弟,男人这东西,本来就不好弄。再加上是皇上的人儿。”那大汉道,我不由回头看他。但见他紫铜肤色,长相煞是威武,只是两眼奕奕有神,有神到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我冷哼一声,旁边几位刚才还谈得入巷的文士也过来劝,京师就是这点好,京师上两年兴过男色之风,文人雅士狎男色也不是少数,“是啊,就算了吧。人家是皇上的人儿,再说了,你别看陵王这几年那个可怜哪,人哪,最看不清的就是心了。七八年前,在我还是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圣上宠男人,宠得大权旁落,当时那个叫惨哪,死伤无数,血染京师哪。”
“是啊是啊,当时我还小,才十二三岁,就听得京师里传闻,皇上都是被他害死的,没想到,现在换了个小皇帝,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下。前几年皇上总算是夺回了权,没想又被他给迷惑了。你说,现在这世道……”
“是啊是啊,听说前几年,又一个新科状元被陵王迷住了,结果哪,那个叫惨哪!家破人亡啊!”
“哎,人道是红颜祸水,这男人更是不一样哪……”
“不止吧!听说是株连九族……”
我低了头,只顾着喝酒。
那位大汉拍拍我的肩,我一把把他的手拿开,他悻悻道,“昨儿个你过来找他的时候,这儿早就埋伏了皇上的人了。”
“是啊是啊,贤弟,当时我还以为,你出来就得死啊!”一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文士道,“还是女人好啊,又香又软。”
“是啊是啊,女人最称心如意了。”有人点头。
我放下酒杯,站起来,“承蒙几位兄台不弃,留小弟在这儿喝几杯。小弟还有急事,先行一步。”
“暧,哪里哪里。只是看贤弟一脸愁怅,就拉了贤弟一起来喝几杯罢了。都是文人嘛,说不定哪年我们一起高中呢。”
我微笑点头。出了门。
身后依稀听得到几位的说话声,“李兄,你都考了三场了,年年名落孙山,年年再考,小弟就是佩服你这个勇气啊……”
“哪里哪里,干……”
“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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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斐去后不久,雯云楼里来两人,一人战战兢兢,一人面带怒容,俊容失色。小二刚迎上去,就被来人怒瞪一眼,吓得缩缩头就要回去,不想却被他一把抓住,“有没有一位姓李的客倌来过这里?年约二十,相貌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