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秦狩脸色立刻恼了起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比起这等麻烦来,岂不是可手到擒来的为妙?”我微笑。
要是这陆碌也是如何人物,哪里将秦狩这等人看得进眼里,一扬手便道,“贤弟初来这里,来来来,让陆某介绍你几位可心的。”
我巴不得离了那大汉,陆碌这一提议,正中下怀,一时便丢了那位禽兽大汉跟了过去。厅堂东侧是用几套相同的紫檀雕花小榻,太师椅,隔出来四个小间,面向正厅,进去后便觉花香扑鼻。刚才跟陆碌同站起来的两位文人学士,大抵也是自命情种的好色之徒,歌场流连、俳优角逐的老手,打量了我两眼,敬了两杯,便各相交谈起来。
陆碌引来三小童,指着其一笑道,“贤弟眼光非凡,看陆某近日喜欢的此位如何?浑名一个‘小女儿’,演的是小旦,端的是袅袅婷婷,闺情动人哪。”
名唤小女儿的小童两手交叠,在左腰处一放,身子略略一沉,道个万福,口中一声,“陆大人折杀我了。”竟是女子声相,抬头时看眉宇柔媚,眼波流转,我赞叹两声。
陆碌心中开怀,再指中间一个,“此位如何?在下觉得,比起贤弟那个墨樵,更甚一筹啊。在脂粉场,人唤‘小谪仙’。”
我心中一凛,然而也细看那中间一位,但见他脸上粉白黛绿,颊染薄胭,唇点桃红,见了我在打量他,微微地垂下头来,面色微赧,其脖颈自上衣处微露粉白肌肤,陆碌在一旁打趣,“就知道贤弟喜欢这种。秋水为神玉为骨,有弱柳扶风情态,更有芙蓉之色。今日就让他陪贤弟如何?”
我笑一声,“陆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了,还是此位就好。”我指剩下一小童。
陆碌一愣,笑一声,“贤弟品味着实有些下降了。此位是北国男儿,虽出道半月,秀雅出群,但跟前两平匡庐双秀一比,却是差了些。”
“呵呵,在下的爱好略有些变了,让陆大人见笑了。”我微笑,手扶上那位小童肩膀,感觉他身子一僵。
陆碌道一声胭粉经,“话说回来,贤弟哪,我一直是不能理解你的爱好的。依我看来,这挑的人儿不但要长得媚,身子骨也要好。像是堂正中的那个,”他指指正在唱曲的那位小伶,“虽然长得不错,可是身子骨,一看就不行,玩不了一阵就不行了,这种啊,捧起来也不行,不小心就会出问题。像你之前喜欢的那种秋水之态的小伶,腰虽细小,把玩起来别有风味,但是经不起玩啊。而像我的小女儿就不同了。”他拍拍身边那位唤作“小女儿”的小童的臀部,狎弄之意明显,“也得要身子圆润,略微的有些韧性,方是最佳上品。”
我微微地笑一下。
陆碌饮杯酒,再叹一声,“李斐,本官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三年前就喜欢,不卑不亢,连在这等地方见着本官,都端的是大大方方,既无曲意媚俗之意,亦无同流合污之丑态,不过话说回来,方才你过来之时,本官真是没有看出来,这三年,你变得好多……”
“噢?在下变得如何了?”我挑眉。
“嗯……不好说,不好说……”他蹙眉暗想,手指曲起一个关节轻敲桌面,“说是变得庸俗了罢,也不至于,但是说原来的清朗之色,又有些变质,感觉上……圆滑!对了,就是这个词,变得圆滑了。”
我轻笑,“陆大人折杀在下了。就不知陆大人此番话是褒是贬呢?”
“不不不,本官指的是懂事了些——”似乎有些越描越黑,圆滑明显的是贬意,如何美化也是如此,陆碌干脆放弃道,“算了,这做词赋曲,论推敲辞章,还是你最行,陆某自叹不如啊。”
我忍笑道,“是陆大人过谦了。”
正说得入巷之时,有一文士想必是醉了,端着酒杯闯过来,杯子在我面前一举,“铁石梅花意思,美人香草——风流。嘿嘿。”涎笑着,手便伸了过来摸我。
身体一动,躲开了那只手。我心下一惊,是刚才扶过来的小童拉了我一把。
“咦——什么意思——”那位醉文士似乎是略有不满,“呵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嘛,好一个俊雅少年,于所有胭粉之中,艳丽夺目,别有风味……别有一番风味……”话未完,“啪——”的一声,醉倒在地。
我脸色暗恼。
陆碌忍笑道,“李大人风彩,真是无人能挡啊?哈哈哈——”
我赔着干笑几声,陆碌笑了几声,也觉有些不好意思,指指那站我身后小童道,“云官,引我的客人到你的房间。”原来此位唤云官。
云官的身体凛了一下,但脸色还是缓了下来,轻道一声,“大人这边走。”便带了我过去。
从各间往北侧便是各个伶儿的房间。到了尽头一间,云官停下,打开门,我叹一声,这小房间竟是一点如此的光耀夺目,玉几琼阁,壁钟衣镜,锦纱账,临春枕,说不尽的风流。更有特别之处为室内香泽,幽幽郁郁,不知是何香气,炫得人心也醉意也浓。
我抬眼看他,打趣道,“云官儿真是看不出啊。”心下暗有些失望,还以为这他会有点不同,毕竟,此人在外面表露出的习性有些像某人……哎,谁想只是欲迎还拒……
可叹我李斐,竟是如此的吃这一套……
如今是人也空情也空……
后悔也晚,人心最是难测,昨日如此伤了人的心,难能盼着那人儿重回头?难道我李斐此番真要落得个孤家寡人一个回去?又似昨日那般两手空空?心里略有些不甘,但也是到了尽头了,不甘,又能如何?
那少年笑一笑,竟是说不尽的媚态,直笑得人骨头也酥了,我闻得室内薰香,说不尽的舒畅,只觉浑身绵软,眯着眼道,“云官唱支曲儿来听听。”
那少年朱唇一启,唱的竟是刚才那大堂中小伶唱的一支曲:“为甚呵村庄冷落,朱扉镇锁,春风静掩,桃李笑无言?可正是云离楚岫,雾散秦楼,玉去蓝田,则教我对花枝空忆当年……”
“怎么唱得跟刚才那个角儿是一样的?”我笑道,身子重得很,轻轻往小榻上一侧,斜了眼看他。
那云官倒也毫爽,抿唇笑一下,两双眼睛就这样子忽闪地看着我,“我只会唱这支曲儿,让老爷见笑了。”
我微笑着,略微地蹙了一下眉,身子骨倦得很,刚往那小榻上一躺,那云官儿就压了上来。
我连连笑道,“莫要重压!老爷我身子不行了,受不起。”坐在我膝上,哪受得了。
话犹说着,眼睛却一下子重得抬不起来,只听得耳边门响,似乎有人进了来,再看时,只觉眼皮沉得很,鼻息间薰香味袅袅,心下一叹,阖上双眼。
“什么?!你见过他?!”一声焦急欣喜的声音,应劭牢牢抓住路人两肩,“往哪边走了?有知道他往哪边走吗?”
得知李斐去处,两人直奔醉香楼。
一掀帘,应劭脚步一下子停下来,抿了唇铁青了脸不发一言。
小福从后面赶上,越过应将军身体看了一眼大堂内情形,吐吐舌头,转身站回应劭身后。
应劭慢慢地转过身来,小福立刻跳开一米远,但速度明显还是不够快,被应劭掐住脖子,他怒吼道,“你家老爷会来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