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在怔住。
想离开周子文的人,都得承受后果。
王福在也会是其中一个。
她用手捧住头。
对方见她不再回答,便问:“你累了?”
“是,我很疲倦。”
“如果有怀疑,感情不宜持续下去。”
这位戚先生也是专家。
“在你印象中,周是否一个凶恶的人?”
“刚相反,他对美芝处处容忍,尽量挽留,可是,感情这件事很难说。”
蒙美芝碰到比周子文更好的人。
“车祸那一天,周子文在什么地方?”
“据警方说,他在家里。”
“可有人证?”
“有,他的一个同事,因失恋到他家,一边喝酒,一边诉苦,自晚饭时间到翌日中午,一直没有离开。”
“证人可是烂醉如泥?”
“不,他坚持他清醒。”
“你可有细究?”
“当年我是法律系学生,我尽了力气。”
“今日你已是一名大律师?”
“我在大学教书,去年,我与一班学生重新研究这个案件,所有细节都没有遗漏,结论仍是意外。”
“那么,也许确是意外。”
“我心里觉得不忿。”
“至亲觉得痉,往往否认事实。”
他沉默一会,似在叹息。
“十年了,可有成家。”
“孑然一人。”
呵。
“应该开始新生活,美芝会希望你快乐。”
“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多谢你解答我的疑难,有无忠告?”
“离开周子文,这人阴暗面太深。”
福在关上机器。
她伏在书桌上一会,半晌抬起头来,发觉出了一身汗,衬衫粘在背上,一股腥气。
她连忙站到莲蓬头下冲洗。
耳畔像是听到月玫的声音诧异地问:“你当周子文是好人?”
有事隐瞒
月玫知道多少?
周子文又有否怀疑王福在知道得太多?
福在更衣,躺到床上,累极入睡。
醒来的时候,发觉半身压在右臂上,仍然是同一姿势,肩膀麻痹。
她挣扎起来。
门铃一直不停地响。
福在去看门,不禁啼笑皆非。
“刘少波,又是你。”
“昨夜的饭你没吃吧,今晨我带来白粥。”
一见福在,他吓一跳,[昨夜刚有起色,今晨你却印堂发黑,发生什么事?]
是,福在知道她的脸色坏得不能再坏。
但她不想对刘少波说太多,他是外人,他不牵涉在内。
刘少波把粥加热递递到她手中。
“少波,你一定有理重要的事要做吧。”
“照顾朋友是当务之急。”
福在是他的朋友吗,即使是,会不会有人对朋友那么好。
福在坐下,用笔勾了一小幅图画。
刘少波过来看见,“咦,是一枚指环。”
福在轻轻着色。
“是一颗红宝石,可是实物大小?”
福在点点头。
“呵价值连城,我可负担不起。”
福在假装没听懂,她用扫描器把图画电传给那位戚先生。
刘少波看着福在,“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福在笑,“那当然,你期望朋友把每件事都对你坦白?十岁时我想做报童赚外快,十五岁时我的愿望是做一个作家......你都想知道?”
“你第一个爱人是谁?”他忽然问。
福在想一想,“中学一个插班生,美国华侨,高大英俊,读了一个学期,学会一点中文就走了。”
“有无通讯?”
“没有,班上所有女生都喜欢他,哪里轮得到我。”
“你习惯把盼望藏在心底?”
“不然怎么办,自小渴望有能干的父亲、体贴的母亲、友爱的兄弟姊妹,舒适家居,漂亮衣着,随后又希望得到出类拔萃的男伴......一辈子在想。”
福在长长吁出一口气。
刘少波只是微笑。
“小女生全部不切实际,盼望太多。”
他说:“我还有一件礼物。”
化敌为友
刘少波取出一本书。
福在一看见封面不禁哎呀一声,原来是一本中英对照的《上海旅游指南》。
“谢谢你。”
“由美国人书写,持平公正,对你会有帮助,象购物要往南京东路之类。”
“刘小波,很高兴可以与你化敌为友。”
“我亦有同感。”
福在振作地吃了一卷粢饭。
“福在,我要去新加坡一趟。”
“找到工作了?”
“可以说是面试。”
“祝你成功。”
“你要当心。”
“我懂得照顾自己。”
他把一只皮套子放到桌上,一看知道是件武器。
“这要来做什么?”
“护身。”
“这不过是一把匕首,你应赠我自动步枪。”
“拿着。”
“我厨房也有生果刀。”
刘少波把皮套子缚在她小腿上。
“武装的王福在。”
福在把匕首除下放抽屉里,“但愿任何女子永远用不着这类东西。”
“我三天就回来,一定可以送行。”
“少波,你个人前程要紧。”
刘少波点点头,福在送他到门口。
他忽然转过身来,同福在说:“以后,就看彼此有无缘份了。”
说完他一言不发,匆匆离去。
啊,不是没有男性身她示意,福在觉得宽慰。
随即又笑了起来,刘少波不过是一个大男孩,作得准吗。
她收拾行李。
不需要带太多杂物,南京东路一定什么都有得供应。
电话铃响起来。
是周子文的声音:“你在家?我马上来。”
他回来了。
也一定看到辞职信。
福在答:“我到公司来好了。”
“我已经在车里。”
“那么,我到楼下等你。”
福在不愿意与他独处一室。
她不想他误会。
正在这时,她的电邮有回覆,福在急不及待去看结果。
那个戚先生这样说:“不错正是这枚指环,宝石奇异的深粉红色像是一方小小烙印,今天,它辗转到了你手中?那日,美芝当着我把它还给周子文,我不会忘记他惨痛的神色。”
第二十章
福在抬起头来。
她得下楼去等周子文。
福在拉开门,已经来不及了,周子文已经站在门口。
他行动竟是那样迅速。
周子文脸色比平时更加灰暗,五官扭曲,福在看到他眼神中不置信与悲忿神色。
“福在,你要离开我?”
福在连忙说:“我只是离职。”
“你去什么地方?”
“我从前做的季氏出入口公司图北上发展,我去做开荒牛。”
“那种小公司---”
“正适合我呢。”
他坐下来,脱下外套,解除领带,一身倦容。
“福在,你怕人说话可是,我派你去东京,以你的聪颖,一下子可以上手。”
福在坐在他身边,温和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他一呆,低下头去,像是一具提线木偶忽然乏力歪倒一角。
过一会,他自裤袋取出扁银酒瓶,旋开盖子喝一大口。
之后,他轻轻问:“可是有了别人?”
屋里只得他们两个人,照说,福在应该有点顾忌,可是他却没有那种感觉,他握住周子文双手。
“没有,子文,接着十年八载,我也无暇想那些。”
“请给我一大杯滚烫黑咖啡。”
福在进厨房做咖啡给他。
礼貌拒绝
他捧着杯子缓缓地喝,面孔泛着油光,终于他叹口气,“我不是英俊小生。”
“须眉男子,你不靠脸吃饭。”
他说下去:“自高中起,我已知不讨女孩子欢心,那时我比较肥胖,样子更加蠢钝,学期结束,我鼓起勇气,约会女生到毕业舞会。”
福在小心聆听。
邻居有母亲骂孩子:“还不快做功课,想拖到什么时候?”
接着是打藤条的声音,孩子哭着躲避。
福在站起来关窗。
周子文继续说:“舞会那天,我上宿舍接她,她的室友告诉我:‘周,她说对不起,她与基斯杜化出去了’为什么不亲口同我说?‘她怕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