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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袁跃飞的车子来到,看见灰衣的林结球在等他。

  任何人在这种路灯下看上去都会象一只摄青鬼,但是结球在橙色光芒掩映下却象洋娃娃。

  她动起来了。

  结球拉开车门上车。

  “去纽约吧,还想什么。”

  结球问:“你呢?”

  “多谢你通消息给我,我会跪着求周总。”

  “祝你幸运。”

  有人敲车窗,一看,是名女督察,似笑非笑地劝导:“先生小姐,天快亮了,请回家吧。”

  结球连忙诚恳地说:“是,是。”

  一方面叫小袁把车驶走。

  “你为什么不解释?”

  “说什么?我俩是久别重逢的兄妹?”

  小袁将车驶返公司。

  结球说:“我想留下来证明自己实力。”

  “谁在乎你有否实力,你是周派的人,周一走就有人排挤你出局。”

  “真的那样险峻?”

  “同你讲得滴血也是白说,你不怕,反正你有妆奁。”

  “袁,我怕周总误会我对她有意思。”

  “同她说个明白呀。”

  “难以启齿。”

  车子驶入停车场,被人截住,一看,真巧,正是周令群。

  周令群下车,“什么事,清晨六时就来上班?”。

  他们异口同声,“我俩有话说。”

  周令群想一想,“在车上说吧,不怕隔墙有耳。”

  三人坐在小袁的小房车里开闭门会议。

  她问袁跃飞:“你都知道了?”

  “是,结球不瞒我。”

  “真是好手足,”周令群叹口气,“如果纽约答应收三个人,结球是否可以动身?”

  结球大着胆子说:“周姐,我一向敬重你。”

  令群温和地说:“我明白,你是怕我误会,你太小觑我了。好同事最难得。”

  结球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是,是。”

  “那么,说好了,一组人一起走。”

  结球点点头。

  三个人一起下车。

  周令群先进电梯,他们等下一架。

  结球说:“真不舍得。”

  “婆妈。”小袁讪笑。

  “其实没有分别,一般用英语,每周工作百馀小时,不见天日,回家倒头昏睡,月底出粮。”

  “离思讯近得多,记得吗?”

  呵,是,那孩子。

  “五个小时航程,长周末都可以到纽约度假。”

  “你的心里总有小思讯。”

  小袁不出声。

  结球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拉开抽屉,把磁碟取出,放进电脑。

  她也犹豫过,看,还是不看?她一向尊重别人的私隐。

  信息立刻在荧屏出现。

  离开上班还有两个半小时,趁这空档,看个究竟,王的日志为什么都写给罗拉莱。

  日志一开头这样说:“第一次见到结球,在老板的船上,那只游艇,叫做“兴高采烈”。”

  结球不禁泪如泉涌。

  是吗,在那只船上?她一点也不记得。

  老板每年秋季都举行游艇会,招待属下玩个痛快,人头涌涌,她哪里记得。

  “当时,她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看同事钓鱼,她戴一顶三角形苦力草帽,白衬衫在腰间打一个结,深蓝色一二个骨裤子,软底平跟鞋,打扮像五十年代少女。”

  是,结球记得她是有那样一套服饰。

  “同别的女同事争艳斗丽,完全不同,噫,那边有人争着表演法语呢,又有人比较腕上金表,只有她,异常沉默,十分投入,看看鱼群游弋,同事周令群走近,似笑非笑说:“在看什么?””

  结球用手捧住头,深呼吸一下,怪不得那位同事不舍得把日志洗掉,她一定是读过了,深觉感动。

  “周与我在宇宙已经共事十年,因为某种原因,她始终低我一级,我欣赏周的能力,也信任她,于是问:“那边是几个新来的见习生?””

  结球想起来了,那是她第一次与袁跃飞一起去游艇会,但是她完全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周说:“是,那清丽的女孩叫林结球,多么奇怪动听的名字,为什么叫结球?原来她父亲是粤人,他们喜欢用波、球这种俚字入名,取其圆通之意。””

  结球没想到周令群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她对日志入了迷,像是读一篇小说一样。

  这时,有人敲门。

  结球抬起头来,秘书轻轻说:“林小姐这么早回来了。”

  结球答:“你也早。”

  “昨日有些信件还未处理,要咖啡吗?”

  “我自己斟。”

  “我买了新鲜松饼。”

  “有无巧克力甜圈?”

  “我马上替你拿进来。”

  结球揉揉双眼,补一点妆。

  秘书捧着早点进来放下。

  她没有即时离去的意思。

  结球问,“你有话说?”

  那女孩子镇定而直接地说:“林小姐,听说你要去纽约。”

  结球大奇:“你听谁说的?”

  “我自己看到蜘丝马迹,周总与纽约的往来忽然密切,公司传言纷纷,她如果走,你一定也跟着去,林小姐,我也想去纽约。”呵,这样细心。

  “传言归传言。”

  “可否带我去?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外国生活不易过。”

  “我想增长见闻,吃点苦不算什么。”

  结球微笑,“有志气。”

  但是,又怎能一队兵那样全部走呢。

  她只能这样说:“我给你留意。”

  小女生出去了。

  结球觉得份外寂寥。

  八点未到,同事已纷纷回来。

  结球发呆,这世界,无论失去了谁,照样运作。

  物是人非,也许,去到另一个都会,从头开始,她会复元得快一点。

  她传电邮给周令群:“我决定跟着走。”

  就这样敲定了。

  结球继续读日志。

  “那女孩转过头来,我看到她淡雅秀丽的面孔,含蓄微笑,半垂着大眼睛,该刹那我就倾心。”

  结球捧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日志一共有多长?切莫一下子看完,看完就没有了。

  结球的心凄酸。

  “我查阅她的履历,看上去似十多岁的她已经成年,那种出身优良的年轻人永不显老,我在廿三岁时已沧桑,思讯也已出生,若想与她匹配,我必须重新创造自己。”

  所以他告诉她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把她交给令群:“好好教这女孩”,她有一股叫我羡慕的优然气质,与我们蝼蚁竞血寸土必争的恶俗不一样,每日回到公司,我总到她岗位附近去走一回,看见她白皙小脸,便觉满足。

  “渐渐,我失去控制,痴恋结球,她还不知道,我掩饰得很好。

  “一早,我到她家对面去等,她住在一间父母送她的小平房里,门口种植玫瑰花,一时间,在清晨的冷冽空气里,我不明白在等的是一个女孩,抑或是我的理想。

  “我终身努力,便是想超越自己的出身,文盲父亲徙置区工厂机器轧轧声,润滑油的气味与黑色素像是蚀入他与我的血液里,想要清洗谈何容易。

  “她出来了,天然有点卷曲的头发带着紫蓝色薰衣草香味,伦敦大学毕业的她英语口音是那样娇矜,我倾心于她。

  “我藉故每日送她上班,我介绍思讯给她认识,我要思讯长大了像结球那样细致矜贵。

  “但是,现实总不舍得不提醒我的过去,我见到玉意,她穿着大花裙子,头发染成橘黄,问我要钱的时候,鼻翼泛着油光,颊上毛孔与她性情一般粗糙,我尽量不出声,尽我的能力满足她。”

  结球读得呆了,眼睛酸涩而不自觉。

  这时,有人推开她办公室门。

  不用说,当然只有上司才能这样做。

  周令群过来,拥抱她一下。

  “开始收拾杂物吧。”

  结球问,“去到那边,住什么地方?”

  令群闲闲答:“凡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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