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者多劳。”
“结球,进了大染缸,你的一张嘴也不比从前那样平实了。”
“周总教我。”
周令群终于不避嫌,伸手拧一拧她的面颊。
结球问:“你带多少人?”
“你们两个。”
“没有其他人?”
“还有我的家务助理,没有她可万万不行。”
“秘书及司机呢?”
“这些纽约都有,你想怎样?”
“把麦倩儿也带走。”
“下一艘船吧。”
她出去了。
结球叫秘书进来,“你都听见了?”
“谢谢林小姐,别忘记我林小姐。”
“你放心。”
袁跃飞跟着进来,兴奋得不得了。
“我立刻翻阅GQ,看纽约行政人员穿什么西服,结球,人要衣装。”
结球忽然想起衣着考究的姚医生。
糟,还未通知他要飞越大西洋。
以后不能与他跳舞了。
她连忙打电邮给他:“姚,今日接获通知,公司将派我往外埠上班……”
小袁非常雀跃,“我已与思讯通过消息,她也很高兴。”
不知不觉,把联络思讯的责任,推到袁跃飞头上,幸亏他异常胜任。
他又问:“结球,你的住宅可打算租出去?”
“不,我会每季回来住几天,请工人十天八天打扫一下。”
“大好了,我回来也不必住酒店。”
结球笑,“欢迎欢迎。”
结球内心怅惘,这就要走了,匆匆忙忙一只皮庆,拎起跑天下。
在古时,叫跑码头,一处到兄一处,到处是家。
现代的行政人员,还以为挺时髦呢。
她走到会议室,就是在这里,受了委屈,差些没流下泪来,被周总教训:“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她嗤一声笑出来,什么时候女红妆变成大丈夫。
“呵,”周令群答,“自男女同工同酬那日开始。”
你总不能同男生支同样薪酬又要求保留女性特权。
回忆一幕幕似箭一般飞射过她的眼前,事情一过去才往往看得一清二楚。
下班,她回家去,吩咐女佣如此这般。
女佣有点踌躇,“工钱能怎样算?”
结球温和地答:“照旧。”
她笑逐颜开,“谢谢林小姐。”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忽然大响。
女佣去看了一下,“林小姐,是生面人。”
结球发现是姚伟求。
“咦,你怎么来了,请进。”
他灰头灰脑,一声不响坐下。
今日总算得偿所愿,可以登堂入室,坐着喝咖啡了,可是心情坏到极点。
“什么事,病人失救?”
他已不想转弯抹角,“请留下来。”
“嘎?”
“结球,你一进医院急症室我已知命运,尽管你头晕眼花,面红身热,仍然那样幽默可爱,我对你倾心,即使只做舞伴,也是一个开始,留下来,我们结婚吧。”
结球摸不着头脑。
“姚医生,我俩并不熟稔,你镇静一点,先喝一杯咖啡。”
他的声音有点呜咽,“不要走。”
“那有关我的工作前程,一定要去,也许一两年就可以回来,时间过得很快。”
“让我照顾你,别再为工作担心。”
结球笑了,“我真的不是你对象,我要是像你那样想,根本不用工作,反正都是住这间祖屋,开这辆房车,我上班是因为我喜欢做事,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姚叹口气,“我怎样才能打动你,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
“我第一时间把动向告诉你,你是我尊重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
“我会回来度假,届时有空,请我跳舞。”
“你大残忍。”
结球笑笑改变话题,“你可喜欢我家?”
他这才抬起头来浏览,“简约主义,空无一物。”
以前,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说过。
“今日可打算与我跳舞?”
他木然答:“没有心情。”
结球点头,“开始惩罚我。”
“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哪里我都去。”
姚像是忽然想开了,“跟我走。”
他把她带到一座大厦,原来是间社区中心,推开其中一间课室门,只见许多老人家,双双对对,正在学跳土风舞。
结球大乐。
这时,她也十分不舍得这位西医,他在她最孤苦凄凉的时候带她出来寻欢作乐,暂时得到喘息机会,他是她的恩人。
导师看见他们两人进来,误会是助手,连忙说:“你们迟到,还不快快一人带一组开始练习。”
音乐奏起,是首美国流行乡村民歌,叫《七零八落的心》,结球不管三七廿一,与姚伟求跳起来。
老人家在他们身后纷纷摹仿。
不消十分钟,他俩已经跳熟:转身、踢腿、拍掌,只觉好玩。
姚医生施出浑身解数,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希望若干年后,这个秀丽的,穿透明白纱边内衣的女子仍然会记得这一舞之情。
年轻的医生也是被社会宠坏的一个,今日忽遭遗弃,特别凄酸,他化悲愤为力量。
第五章
一小时后,舞会结束。
导师夸奖他们:“做得很好,下次可别迟到。”
两人唯唯诺诺,一溜烟逃走。
回到车厢里,笑得弯腰。
边笑结球像是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说;真没良心,那么快就这样开心。
结球黯然。
姚忽然轻轻说:“祝你前途似锦。”
“谢谢你。”
结球出了一身汗,衬衫贴在背脊上。
到了家,姚要回医院,没送她进门。
她朝他摆摆手,车子驶走。
结球略觉遗憾,但是他没有叫她渴望靠近他嗅闻他气息的吸引力,她对他没有欲望。
结球还有事要做。
她拨电话给方玉意。
“可以见个面吗,明天下班我到府上来。”
“欢迎你!林小姐。”
结球想收拾行李,可是一想,还是到了那边买新衣好,小袁说得对,入乡随俗,是最聪明做法。
她收到思讯的电邮,这小女孩愈来愈懂事,她这样写:“只要你与袁大哥在一起,我就很高兴,觉得安全,有一日也许你会明白,为什么我不愿与母亲联络,并且原谅我。纽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袁大哥说暑假会接我去篆…”
袁跃飞所有计划里都少不了小思讯。
你看,上天总有办法填补每一个人的缺憾,一个人总不会一无所有。
运动过后筋骨舒畅,结球倒在床上,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只觉孤单。
结球起来,用手提电脑继续读给罗拉莱的信。
她知道这一读会到天亮,但是她已许久没睡好,她不在乎。
他这样写:“她有雪白的一双小手,指甲修剪得很短,但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做过粗重工夫,自小,除出洗面刷牙,大概也不沾水,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只得翻书吧,所以功课那么好。
“叫我额外留意自己的一双手,非洗刷干挣不可,小时候没鞋穿,,经济不至于真的那样差,可是大人根深蒂固觉得不值得在小孩身上花钱,一下不合穿又要买新的,多烦,只给一双胶拖鞋,上学,穿旧橡胶鞋,放了学帮工,指甲缝捆黑边,手脚都满是茧。
“我努力学习新玩意儿,以便讨好她,真没想到她会喜欢玩过山车,平日不大爱说话的嘴巴忽然张大大尖叫,可爱到极点。”
结球作不得声,整夜踱步。
哪里有他说得那么好,结球都不敢肯定形容的是不是她。
他爱她。
在他眼中,林结球十全十美。
她一夜不寐,待天亮去上班。
周令群见到她讶异,“你与阿袁两人昨夜齐齐去做贼?老大黑眼圈。”
袁说,“我昨夜查看纽约公寓房子行程。”
周令群说:“贵不可言,每人只派到一房一厅。”
结球答:“也已经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