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动身前往承德小住数日,希望等我回来时,你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叫我一声阿玛。”
见雨荷始终默默不语,福咏康叹了一口气,悄悄离开了内苑大厅,他想,她需要时间来平复这消息所带给她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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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是真的吗?”
面对雨荷对自己身世突如其来的疑问,高大忠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和雨荷地娘都不曾对地提到当年在荣亲王府的那一段过去。
“是福王爷亲口告诉我的。”雨荷凝睇着他,期盼他会否认她所说的一切。
但高大忠却面露不知所措的神色。
“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再度开口。
“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女儿。”迟疑了许久,高大忠还是决定据实以告。他本来以为这个秘密会跟着他的老死而消失,但现在,既然雨荷知道了,告诉她也无妨,她的确不是他亲生的女儿。
“你娘那时怀了你,偏偏那时王爷奉命赶赴回疆平乱,你娘初入荣亲王府不久,什么都还不习惯。那福晋因恨王爷宠你娘,便三番两次欺负她,知道她有了孩子,又想强逼她喝下打胎药,你娘抵死不从,我看不过去了,才偷偷把她接出王府。”这段陈年旧事一直深埋在高大忠的心中。
雨荷听到母亲为了保住自己的骨肉,不惜离开王府,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也是为了不让孩子受苦而拒绝有孕的行为,她完全能了解娘当时的心情。
“后来呢?”她追问着。
“后来,你娘就暂时借住在北京城郊的高家庄,等待王爷自回疆返京,一等数月,日子过得好苦,你娘出身杭州书香世家,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她又倔强不肯回杭州,盼啊盼地,好不容易有了王爷的消息,却是王爷带着回疆美女即将返京,你娘一听,心都碎了、她没想到自己日夜苦候的男人居然早就在她最苦难的时刻另结新欢,便答应同我一起回济南,才回济南不久,就生下了你……”高大忠不胜欷吁地道。
后来的事,雨荷都知道了,在父亲的解释之后,她终于明白一切了。
原来爹娘和福王爷之间有此等复杂的纠葛,而她,真的是那荣亲王福咏康的女儿、明贞格格同父异母的姊姊,而傅恒又将与明贞格格成婚。
“雨荷,你照理应是荣亲王府的格格才是。”
高大忠的声音传进雨荷耳里,但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她并不希罕什么格格封号,她在乎的是自己和爹的生活是否会因此事而遭变故,那福王爷铁定会再上门找她的。
“爹,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格格,我一样是你女儿,你也永远是我爹,这是不会改变的。”雨荷并未因为自己的身世大白而有太多欢喜的情绪,相反地,她心里倒染上一层哀伤,不明白那命运的捉弄。
“雨荷……”高大忠对她那番话感动不已。他原先还有些担心雨荷会不会怪他隐瞒她这件事。
“爹,你别担心我,咳咳咳……”说着说着,她突然又犯了咳嗽。
高大忠见状连忙扶她坐下,赶紧倒了杯水给她。
“你这孩子,从来都不肯把心事告诉爹,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他早就注意到女儿近来神色恍惚,身子也清瘦了不少,显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想让爹心烦。”她怎么能把她与傅恒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爹?
“雨荷,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娘当年发生的事,我也要在此告诫你,王府可是侯门深似海,爹知道那傅恒王爷现在十分宠爱你,但谁能保证以后的事呢?你还太年轻、太单纯,不知人心险恶,爹希望你在还来得及时,能全身而退就全身而退。”他言下之意是希望雨荷若还未深陷情网,最好赶紧撤出。
“爹……”冰雪聪明如雨荷,如何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她太爱傅恒了,深到已离不开他,明知他根本不在乎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陷进去。
“雨荷,相信爹的话,你我都不是适合待在王府里的人,除非,你想随福王爷定居荣亲王府。”她毕竟是王爷的女儿,有权享受那迟到了十多年的荣华富贵,高大忠心想,若雨荷不愿再跟着他过苦日子,回荣亲王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绝对不会去荣亲王府的。”她明白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那么你还想继续待在和硕王府了?”他希望雨荷跟着他一起离开这里。“雨荷,那傅恒王爷……恐怕不会给你名分。”他不得不指出事实。
“我知道。”雨荷点点头。傅恒早巳明白告诉她,他会迎娶明贞格格,而她只能是他的妾。
“你太傻了。”他不忍心责怪雨荷,现在的她让他忆起当年的颐秀,同样的年轻、同样的痴傻,同样的相信爱情。
雨荷只是深吁了一口气,没有再答话,一下子发生太多事了,她的脑袋快负荷不了,她真的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也许她该主动找傅恒谈谈福王爷是她亲爹的这件事,地真的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福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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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姑娘,你要找王爷?”
守在景平阁外的管事面露难色,似乎不愿意放雨荷进去。
“王爷不在吗?”雨荷问道。她知道自己是不应该来这儿找他的,平日他绝对禁止人家擅闯景平阁,但今天她确实有要事要同他谈谈,她无法再待在丁香斋枯等他来访了,她一定要见到他才行,她有好多话要告诉他。
“在,可是……”管事支支吾吾地。
“可是怎么样?请直说无妨。”
“不瞒姑娘,阁里有人在伺候王爷。”垣管事自然知道也识得雨荷是傅恒王爷的爱妾,因此才迟疑着不对她道出真相。
“方总管在里头?”雨荷还不明白,以为傅恒同方总管在阁内谈事。
“这……里头是位姑娘……”管事只好挑明事实,“程姑娘此刻恐怕不适合进去,王爷不喜欢有人打扰。”
姑娘?雨荷这才明白,原来傅恒同一位姑娘在景平阁里做那回事。
“喂!程姑娘,你不能过去!”
雨荷鼓起勇气,小心踱步到傅恒的房外。
一阵莺啭龙吟的男女粗喘声低低回荡在空气里,也传进雨荷的耳里,她一怔,拔步转身就跑,无法再待在那里听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交欢的声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气喘吁吁的雨荷才倚着栏杆咳个不停,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算了,刚刚亲耳所闻的事实令她心痛不已,狠狠地扯烂了她仅存的真心,这让她理解到她根本无法和任何女人分享傅恒,之前她犹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不要名分,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但现在,她了解到不管有没有名分,她都忍受不了傅恒有别的女人。
她在这一刹那,突然明白娘当年怀着她离开福王爷的原因了,不是不爱,而是心碎。
心碎,是的,从现在开始,她的心不再是完整的了,她的心已为他而碎……
“咳咳咳……”喉间涌起一阵干涩,蓦地雨荷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一种黏腻的腥味在她唇齿间扬起。
举袖轻抹,却瞥见一片腥红,她吓坏了,眼前一黑,她顿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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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雨荷耳际响起,她想开口说话,却牵引到胸口的疼痛,又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