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觉得不可能,才赶紧回来跟爷报告。”
“我知道了。”他重新坐回位子。
就这样?梅妈还有翠娘面面相觑,不解极了。难道钵兰在五爷的心中,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你们回去,这事不许提起。”
“五爷,您怪我吧,是我没把人看好。”梅妈自责。
“她二十好几了,不是小孩。”他飞快的动着脑筋。
“五爷……”看滕不妄抿紧唇,梅妈还想再说。
“回去。”
这节骨眼不是违拗他的时候,梅妈吞着唾沫道命行事。长安城那么大,她没那能耐寻人,只能把希望放在五爷的身上。
三人一离开,高大的屏风内闪出了个人。
“需要我动用官场的关系帮你找人吗?”身形威猛的男人一屁股坐下。他是那日陪着滕不妄下棋的人。
“目前还不必。”
“确定?”
“会做这种不要脸事的人我大约知道是谁……”他强压的怒意在兄弟面前渐渐浮现出来。
“看来,惹到你的人要倒楣了。”而且,还是倒那种很霉很霉的楣。
滕不妄瞅了男人一眼,忽然改换话题。“你的长假还很长。”
“欢迎多多利用我,老五。”他笑起来像狮子打哈欠。“我们兄弟几个很久不曾聚聚了,要是可以,你帮我捎个信,请大家今年改到长安过节吧。”
“爹娘会跳脚的。”
“老人家多运动对身子也好。”行的话就多跳几下吧。
“包在我身上。”今年,怕是要热闹滚滚了。
* * *
十天过去--
“不做了!”卧榻上趴着看闲书的钵兰,一口回绝耳大。
“不可以!这批货我急着要给人,十万火急,一天都不能迟。”他这妹妹是怎么了?本来好差使得很,这次回来完完全全转了性,心情平稳就干活,哪根毛不对,就冲着他叫累、喊停,像尊菩萨怎么胁迫都不动!
“我累了,一天工作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看在是兄长的份上,她都昧着良心帮做假画,他们还要把她逼到怎样的地步?
古代留下来的字画不可能都是完好无缺的,受时间自然消蚀,虫啮鼠伤都有。耳大从旧货铺买来破旧字画,让钵兰重新裱褙,若有客人要求要落臣字款、待御题的名人字画,还要能平空“生”出客人需求的东西。
落假款、写假御题,以假充真,卖得高价,几批货脱手,耳大兄弟俩尝到甜头,也不管她的身体不适负荷庞大的工作量,逼着要完成品。
“这样吧,妹妹,你两日内把哥哥要的这批字画完成,帮了我,也算帮了死去爹爹守住这个家。”她越来越不好掌握,要是软硬都不吃这就伤脑筋了。
没办法,现今耳家的财产已剩不多,一间古玩铺也只是空壳,爹一翘辫子后,许多往来的客户就散了,根本不当他跟耳二是回事。
他也要活下去啊,幸好山穷水尽前让他带回了钵兰,本来的眼中钉,如今是下蛋的金母鸡呢。
“这是最后一次了。”哥哥老是拿爹来压她,她想要的兄妹之情怕是这辈子都要不到了。
“好好好。”耳大连声道好。他才不管钵兰心里怎么想,最后一回?哈,只要她在耳家就要听他的,除非她老死的那天,或是他兄弟俩赚钱赚够了,才有所谓的最后。
拖着带倦的身子,钵兰从榻上下来。
“你出去,人在这我没法子工作。”她就算作假也不想在哥哥面前,维持一点最后的自尊同流合污。
“好好好,当然好。”咬着牙,耳大假着一张笑脸退出去。只要她肯工作什么都好。
耳大走了。钵兰却是了无心绪。
都要半个月了,五爷呢?一点消息也听不见。
回到家,她随即被变相的软禁,就连丫鬟也被禁止跟她说话,要是两个哥哥不来,她就像哑巴,无人可说话。
没人来多话,她过得安静,可是对五爷的想念却越来越深。
窗外细白的雪花昭告着大雪就要来临,然而,她的春天似乎不会回来了。
* * *
掸掉袖口雪花片的耳大,跟送完客人转身回来的耳二撞了个满怀。
“你失魂啊?走路不长眼睛。”老大骂老二是自然法则。
“大哥,我们要发了,东街的刘三爷帮我介绍了个大客户,一开口就订了三件青铜器,两件古玩字画,一口气呐!”耳二高兴得发抖。
“你要死了!青铜器?你叫我去哪里找?”一个耳刮子就把耳二的兴奋刮走了。
“我听说西南边疆多得是。”
“打死我,我也不去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两人能在古玩界混吃混喝,是承泽了父亲的庇荫,要说对古玩的认知,一窍不通还外加九窍的败家。
“我看到晓市去随便买些鼎回来,其他的部分不用我们伤脑筋,交给钵兰就是了。”被结实的打了个耳光可让耳二的脑子更灵光。
“还说呢,她刚才已经拿乔说不想干了。”耳大想起来就伤脑筋。
“先安抚着吧,真要不肯让我们用了,把她给卖了,起码还能多捞一笔。”耳二气冲冲的脱口。
“她赔钱货啊,都过了二十五了,谁要?就算继室、小妾也不会有人问津,到这之前她不是说流浪的时间都在别人府中当奴婢,了不起再把她卖一次,钱少一点而已,一样是卖。”
“你真狠,怎么说她还是我们的妹妹。”耳大阴狠狠的笑。他对钵兰已经陪尽了耐心,虽然说卖掉她是下下策,可是古玩界本来就不大,做假货只能把眼前的银子赚了,长久,还是会露出马脚,不过,谁也逮不到他们,那时候他已经跟耳二远走高飞,别处享受去了。
整个局都在他的掌握中,哈……
耳大是又狠又贪,但是心里头也不是没有疑问。
“最近也真奇怪,怎么假货的需求量多了起来,以前官府抓得紧,那些顽固的骨董联盟也不许,现在一下全都松了?”
“这是老天爷助我们。”耳二乐天多了。
“我不这么以为。”他总觉得哪里不妥。
“来订货的人我每个都换过底细,真他妈的见鬼,每个都有名有姓、有财有势,要不都是当地的财主介绍过来,这样还不够真实吗?你少自己吓自己,人家说,财神爷要来,神仙也挡不住,”
“你跟天借胆,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他又一拳过去。
“刚刚打我左边,现在右边,我的脸部肿了啦!”变成猪头很难看的。
“肿了平衡得好。”有这种没知识的弟弟也真是祖先没烧香。
* * *
半夜,觉得渴,钵兰挣扎着要不要起来喝水。
不想起来,但是已经有逐渐清醒的迹象,她不想打开眼睛就看见一片漆黑冥暗,继续睡吧,宁可给他渴也不起床。
她是这么打算,可是本来不甚明显的干渴越见急迫,她暗自叹了口气,翻开被子,闭着眼,摸索着穿了绣鞋。
“姑娘小心,摸黑起来可别拐伤了脚。”透着干净笑意的声音使得钵兰霍然张大眼睛。
四方的桌上,燃起烛光,烛光下,一个陌生又觉面熟的男子,看着算是友善的眼光瞧着她。
“别怕,我只是来瞧你。”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他先开了口。
“你是……”大哥明明派人在她的房门外守着不是?这人是怎么避过看门人进来的?
“我行二,老五把我从关外调回来,我总要看看他的理由。”披风下隐约可见他身穿软甲,看似一名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