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柳生平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论,她有些发愣了,“姑娘……”
“你叫我衫儿就好了,我姓花。”衫儿安抚地一笑,认真地望着她道:“那现在呢?你打算只身进京找寻你夫婿吗?”
若柳点点头,又有些怯弱,“只是京城千里迢迢,我又孤身一人,盘缠也不够,再说见了夫婿,妾身实在没脸……”
“你先别吓自己,说不定找到你夫婿,一切事情就好解决了,毕竟对你婆婆来说,那是她的亲生儿呀,只要你夫婿好好的处理,你婆婆说不定慢慢会改变心意的。”衫儿真挚地看着她,“何姑娘,你听过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吗?”
“孔雀东南飞”是一则悲伤至极的爱情亲情传奇,男女主角彼此深爱,却因为婆婆的万般挑剔与阻拦,不得不分手,只是两夫妻在分别之后,各自伤逝与殉情,悔恨交加的婆婆也因此疯了,终日徘徊在河边乞求儿子与媳妇回来,但却只是万悔难补情天恨了。
若柳深深一震,“孔雀东南飞……”
这是流传坊间已久的一则故事,她怎会没有听闻过呢?
只是被衫儿一提醒,若柳不禁大大一凛。
“老人家生性固执是有的,观念种种不是新婚夫妻能够了解的,可是你们夫妻要因此更加坚定同心,用爱化解老人家的执念。”衫儿严肃地道:“如果因为她一时的好恶就分手了,这只是愚孝,应该要渐渐除去她心中的怨艾,让她了解你们,接受你们,这才是真孝啊。”
若柳的震动更深了,她紧紧地盯着衫儿,失声低呼:“是吗?”
“听我说,我家住在关外,邻居也有一对夫妻遇到和你同样的情形,后来他们为了顺老人家的心意,勉强离缘,各自男婚女嫁,后进门的媳妇并没有比较好,反而日日折腾婆婆,到最后婆婆懊丧得不得了,却已经挽不回局面了,这样的情况是你们所乐见的吗?”
若柳本能地摇摇头,“不……”
衫儿拍拍她的手,“所以说,夫妻既然成了亲就要同心,你们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深厚,遇到这等难题更要携手共度才对呀,我是个黄毛丫头都知道这个道理了,你们的见识该不会输给我吧?”
“衫儿姑娘,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若柳眸光发亮,却在下一瞬迟疑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衫儿对于自己能够帮人解决难题,正志得意满,闻言不禁一怔。
“我的盘缠已快用尽。”若柳艰难地开口,“再说此去京城长路迢迢……”
衫儿想也未想就一拍胸脯,“这个包在我身上,你就跟着我吧!”
“什么?”若柳惊讶不已。
“我……”她拍完胸脯以后才想到,他们的目的地可不是京城,再说她通身上下的私房钱也不过五六钱银子,全数给了若柳也不够。
“衫儿姑娘,你有困难的话,不要紧的。我们素昧平生,一宿长谈已大大宽慰我心,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你。”
她这么说,衫儿更觉得刺心有愧。
她倏地站了起来,小脸坚定毅然地道:“何姑娘,你等等我,我这就去帮你想法子。”
“衫儿姑娘……”
若柳愕然抬头,却见衫儿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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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想呢?
衫儿在长廊上左摸摸右摸摸,踱过来又踱过去的,终于鼓起勇气蹭到天字第五号房门口。
她笑得很尴尬,忍不住暗骂自己:说得这么有信心,结果还不是要来找公子帮忙?
唉!她既出不起人也出不起钱,偏偏只有这两样才能帮得了何姑娘。
她左思右想,还是不得不来求助于他。
只是三更半夜给他找来这样的麻烦,不知他会怎么想呢?
“说不定他心里会想,这个大饭桶平常吃掉了我多少的东西,耗掉了我多少的银子,现在又搞这种麻烦给我处理……”她畏缩了缩,自问平素在他面前没什么良好形象了,现在又弄来这个……
她抓了抓头发,烦恼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始终下不了决心。
突然,房门咿呀一声开了,她愕然停步,猛然抬头——
素白的长袍外披上绛纱罩衫,高大英挺的浙漾披散着乌黑长发,深邃含趣的眸子正瞅着她笑。
她只觉心跳漏跳了一拍,脑门轰地一声,手脚登时不知该摆在哪里。
双颊红红热热的,她连忙低下头拚命用小手扬,结结巴巴地道:“公、公子,吵、吵到你啦?”
他长臂一伸,迅速将她揽进屋里,轻笑道:“傻丫头,你在房外踩得地都快烧起来了,我怎能不醒?”
“对不起,真的吵到你了。”她忍不住吐吐舌。
“不碍事,只是你为何半夜不睡,独自在房外徘徊?”他邪邪地一笑,故作害羞状,“莫非……你想趁月黑风高的时候下手染指我?”
衫儿这下子脸更是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结巴得更严重了,“我没……这……才不是……想这样……”
“那么你说说,为什么不肯敲门,宁愿在我屋外走来又走去?”他笑咪咪的问道。
“那是因为……”她挠了挠耳朵,有点为难地道:“是因为……”
“嗯?”他索性将她抱坐在膝上,低着头笑吟吟地瞅着她,“因为什么?”
“因为我又要来麻烦你了。”她红着脸勉强开口,“所以觉得很为难,很良心不安。”
“傻瓜,跟我这么见外?”他忍不住屈趄指节轻扣了下她的额头,她忍不住呼疼,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很痛耶。”她双手捂着额头,揉了一揉,嘟嘴道:“人家是说真的。”
“对不起,下次不敢了。”他笑了,心疼地帮忙揉了揉。“好了,你说有什么事要麻烦我?”
说到这个,衫儿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
“没关系,反正我也睡够了。”他凝视着她,微笑道:“你慢慢说。”
她坐在他腿上,小腿腾空晃呀晃,略略思索着该怎么说才会清楚些。
“我们隔壁房间有个可怜的少妇,是给婆婆赶出门的,她现在想要去京城寻她夫婿,可是盘缠快用尽,又是独自一个人,很是不方便。”她仰起头看着他,“她好可怜喔,长得好美好美,偏偏遇到这样的事,我很想帮她,可是我没有钱,也没有时间可以带她进京城。”
浙漾的眸光越发柔和,看着她轻轻笑道:“你就为了这事犹豫不决,睡也睡不着吗?”
她点点头。
“这事简单,我们回影城的途中会经过京城东门,东门的禁军统领与我有些交情,到时候请他帮个忙,我们再准备足够的盘缠给她用度,相信她很快就可以寻到夫婿了。”他微微一笑,“这样好不好?”
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瞪着他,“就这么简单?”
“原就不难啊。”他失笑道。
她伤了半天脑筋的事,没想到他两三句话就解决了,而且还解决得这么完善,衫儿忍不住崇拜地望着他。
“公子,你真厉害。”
浙漾噗地一声,笑着揉了揉她的发,“你更厉害,住宿客栈都能给你帮到人。”
她双眼兴奋得发光,“那我去跟何姑娘说,请她放心,明天就跟我们上路。”
“好,只是你说完后要快快回房睡觉,受伤初愈,还是要细心照顾自己的身子,千万别逞强,知道吗?”他满眼关切与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