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更是理所当然,“所以我才比任何人都清楚官银的运送路线呀!”他们以为她没事干啥去偷她爹的地图?还有,她辛辛苦苦背图是背假的呀?
众人还是怀疑地大大皱着眉,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是吗?”普通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会懂这种事吗?
“全国各地地方托镖运送官银入京的路线,全都记在我的脑海里。”安安稳稳端坐在大位上的她,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一旁二当家替她泡好的热茶,“我可让你们在镖银入京之前,就在京外将它们劫走。”
大位遭人坐去,只能退居次位的童玉虎,还是不清楚她所谓的大干好几票,到底是哪些票。
“那……咱们要劫的对象是?”不会又是拦拦路人打劫、或是趁夜跑去吞月城里抢抢未打烊的商家吧?
“盐政司。”如意气定神闲地公布他们头一个要下手的对象。
“什、么?”那么大的官?
望着那一张张似是被吓着的脸庞,和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两步的身子,如意不禁觉得有点头疼。
“瞧瞧你们,这是什么德行?”她有些挫败地瞪视着他们一个个的鸟样,“你们是山贼哪,有点胆量行不行?”看样子在他们下手之前,她得先加强一下他们敬业态度才是。
童玉虎直朝她摇首,“你要我们又去劫官银?”他们才不小心劫过一回哪!不但不能用,也没有门路销赃,眼下他们光是躲一扇门的左刚都来不及了,且后头还有一个千里侯也正在追着,她还要他们去冒险?
“听清楚。”她深深吁了一口气,“我要你们劫的,是在铸成官银前的民银。”唉,就知道他们不太常用脑袋……
“啊?”一堆有听没有懂的男人全都呆楞楞地瞧着她。
她朝所有人摆摆手,要他们全都靠过来。
“放眼全国各府各司、各县各郡,官银皆是在民银收齐重铸过后,再托镖送交国库的。”她俨然一派专家地为他们解说,“若是劫官银,不但事后脱手困难,也会引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但劫的若是已收齐却尚未重铸成官银的民银……”
“怎样?”众人忍不住深深屏住了气息。
“银子上头……”她坏坏一笑,“可没刻名字,是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他们拍着掌直朝她点头。
“对呀!”
“且慢!”愈想愈觉得不对的童玉虎,连忙在众人高兴得太早前抬起一掌。
“你有疑问?”她捧着茶碗,朝里头烫热的茶汤吹了吹。
“我不懂,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怎么想就怎么觉得怪,这种好事怎可能会平白无故地掉在他们身上?而她又为何无端端地冒出来教他们怎么不再饿肚子?
“当然有。”低首喝了口茶后,如意一脸云淡风清地开出条件,“事后,我要分八成。”若没好处,她干啥冒险入伙?
“什么?”他没想到她居然一开口就这么狠。
“八成。”她淡淡轻吐。
“不成,四成!”童玉虎怎么算都觉得不划算,当下就否决了她的狮子大开口。
“八成。”她面色丝毫无改。
“五成!”他将两袖一撩,拉大了嗓门同她砍起价来。
“八成。”姑娘她还是无动于衷。
“六成!”他顺势朝她比出两指。
“成交!”逮着机会的如意,两眼一亮,马上就拍板定案。
“什么?!”全寨男人的吼声,差点把那上了年纪,还有点破旧的房顶给掀掉了。
“……”慢了一步才发觉上当的童玉虎,悔不当初地低首看着自己造孽的手指头。
“咱们才分个四成?”深感不公平的二当家,眼眶含泪地问着他们那向来就没什么生意脑袋的当家老大,“寨主,咱们卖力卖命的,也才分得了个四成,她呢?她出了什么力?”天底下哪有这种不公平的买卖呀?到底他们是正脾的劫匪或她才是真正的劫匪?她头一个打劫的就是他们!
“我提供了脑袋。”刚刚坑过一个男人的如意,伸出一指指向自己的脑际。
“只这样?”她不如去抢算了!
“光是那四成,就足以让你们全寨躺着吃上四年不止了。”如意放下茶碗,在一屋子的抗议声浪中,徐徐为他们点亮一盏明灯,“况且,我要劫的也不只一个盐政司,只要你们照着我的话去做,我敢打包票,下半辈子,你们要吃香的喝辣的或是躺着过日子都成!”
光是想象那美好的远景,一班人差点连口水都流下来,在每个人都因此而轻飘飘、神游太虚去时,被坑过一回的童玉虎,这回就显得很小心谨慎。
“你有把握?”
“那当然。”如意自信十足地扬高了下颔,“若是劫不到银子,你们大可卖了我去抵!”
转眼间,全山寨喝西北风已经很久的男人们,集体靠上前,动作整齐划一地朝她深深一鞠躬。
“姑娘,咱们所有兄弟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她很讲义气地点点头,“包在我身上。”
当一屋子乐陶陶的男人们,正四下讨论起她所给的路线、时间和下手的地点时,如意朝童玉虎勾勾指。
“寨主。”
“什么?”在凑上前听完她所说的话后,他不解地皱着眉,“为何要这么做?”
“因狡兔应有三窟。”考虑得很远的如意,觉得必须要防患未然。“总之,在咱们劫到第一趟镖银后,你立即照着办,且要快,一刻也拖不得。”一扇门的左刚,办案能力本就是出了名的强,就连六扇门也想延揽他入京,再加上还有个步青云在,她要是不小心点,阴沟里翻船的人可能就会是她了。
“好吧……”想想也觉得有点道理的童玉虎,朝她点了个头后,就准备去计划。
“上官姑娘,吃些吧,你今日都没吃什么。”端来一大碗只有一点点肉的肉汤后,二当家好言地劝着不知为何,入寨以来只肯喝些水、吃上一点点馒头的她。
她微笑地婉拒,“不了,你们用吧,我不饿。”
不明就里的二当家,只好把她再次拒绝的食物端走。
嗅着阵阵食物的香气,如意一手抚着咕咕叫的肚皮,试着用意志力驱逐腹里的那阵饿意,以免抵挡不住诱惑而坏了她的一盘棋,再次喝完一碗茶后,她在心底再三告诉自己,这小代价,她付得起。
起身步至窗边,远眺着四下幽暗的山林,回首再看了这间破旧的山寨一会,不知为何,她发现,她居然还满想念步青云那间富贵又奢华的天字一号房。
她也满想念那张俊到没天理的脸庞,和那一双她总觉得好明亮的眼眸……
啧,她是饿昏头了吗?她居然会想他?错觉,这一定只是她一时的错觉,那个步青云才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中。
不过她至今还是没法否认,步青云的确是说中了她的心事,也将她的心态拿捏得很清楚,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似他这般看进她灵魂的深处。
步青云说得没错,她是不想嫁给她爹为她安排的任何一个人,而后再胡里胡涂地奉上自己的人生。因她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去嫁一个她根本连面也没见过,甚至是穷其一生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爱他的人。
安排性的、没有爱的婚姻,是不会杀死一个人,可它却会慢慢地折磨一个人至死,消耗所有仰望希望的动力之余,再慢慢地枯萎死去。在这上头,有了其他姊姊的境遇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