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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禅房门口大开,并没有听到木工敲打的声音,她俏声跨过门槛,见到一个满头灰发的男子背对也坐着,似乎正在低头雕琢东西。

  倚墙摆满了一支支剖成一半的竹子,去了青皮,长约三至五尺都有,有的竹面上用毛笔写了宇,有的竹面宇迹则已被雕空,而每支雕过字的竹子底端则刻有一个菩萨。

  燕柔认得那是住持文真大师的墨迹,他写的是心经,一支竹子写上一句,她从“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一句句读起。

  每读一句,她便看见底端的竹雕菩萨,观见之时,自然起了虔敬之心。只见各个天神面目不同,衣饰、法器、座骑也各自相异,而刻工精细,更是难得佳作。

  心经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而这个竹艺刻工……她更熟!

  燕柔震骇地望向那名男子。

  那个背影、那拿刀的姿势、那低头专注的神情,长久以来,一直就是深烙在她心底的剪影。只是,昔日黑发,今日白头,还有他脸上刀刻般的痕迹,在在说明了岁月的流逝。

  于笙听到了声响,他以为是寺里的僧人,抬起头来想打招呼,一见到燕柔的容貌,他的神情瞬间凝结。

  多少年了,他们不曾这样静静对望?

  两人的表情仍然平静,但眼里尽是波涛,燕柔目光越过了那痴缠的眼眸,看到于笙身后未完成雕工的竹子,上头写的是“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

  她能没有挂碍吗?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他就是她永远放不下的挂碍。无论她再怎么清心,再怎么念佛,但曾经有过的爱恨缠绵,却没有随着他们骨肉的死去而消失,二十多年来,她的心仍莫名地与他相恋。

  “你在这里……?”燕柔终于开了口。

  “大师要我刻心经,所以我就在这里。”

  “我们的孩子,死了。”燕柔忘了“忘记”,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那时她已怀胎五个月,两人相约暗夜离去,可是,他退却了,她痴痴地等候,他终究没来!从那夜起,她绝望,再由绝望生恨意。

  “噢……”子笙垂下眼皮,又开始雕刻字迹。

  “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我忘了!”

  “你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

  “燕家会承认这个孩子吗?”于笙的语气平静地不掀起一丝风浪。“他死了,不在世上受苦,倒是福气。”

  燕柔紧紧攒住手里的丝巾,抿紧了唇,原来……他根本不在乎她和他们的孩子。

  那她何必挂念着他,无法遗忘?

  “爹!爹!”长廊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还有宏亮兴奋的叫喊:“我带小蝶来了!”

  “伯伯,我来了!”这是蝶影高亢的笑声。

  于樵和蝶影旋风也似地出现在门口,两人紧握着彼此的手,脸上尽是甜蜜的光采。

  “娘,你也在这里啊!”蝶影拉着于樵走上前,脸颊泛着红晕,她开心地道:“这是阿樵哥哥,那是伯伯……”

  于笙和燕柔互望一眼,那一瞬间,他们都明白了。

  于笙见到小蝶脖子上鲜红的吻痕,他徒然变了脸色:“阿樵,放开小蝶的手!”

  于樵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变脸,他仍握着小蝶的手。“爹……”

  “快放开!”

  于樵立刻松了手,不安地望向父亲,又望向小蝶。

  “伯伯!”蝶影没有见过于笙生气,她感到十分害怕。

  “小蝶,跟你娘回家去。”

  “伯伯,阿樵哥哥说您有事要和我谈,正好我娘也来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谈婚事… …”

  “蝶儿!”燕柔拉过蝶影。“什么都不谈了,我们回去。”

  蝶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她急得快哭了。“阿樵哥哥……”

  于樵也没了主意,他转向父亲道:“爹,我们慢慢谈……”

  “我们高攀不起!”

  “可小蝶愿意嫁给我啊!”

  于笙没有理会他,同着已经一脚跨出门外的燕柔道:“钟夫人,我家孩儿冒犯小姐 ,还请夫人原谅。”

  燕柔不发一语,拉起蝶影就向外走。

  “娘!不要走啊!”蝶影慌张地飘下泪珠。“你还没跟阿樵哥哥说话……”

  “没什么好说了。”

  于樵追了出去,站在燕柔的面前,那昂然的身躯像座大山挡住她,她楞了一下,便停住脚步。

  “伯母,我于樵是真心喜爱小蝶,求你成全。”

  “我女儿不会嫁给一个竹工师傅的儿子,更不会嫁给一个砍柴郎!”

  “伯母,我正正当当做人,不偷不抢,我保证可以让小蝶好好的过下半辈子。”

  于樵说话中气十足,目光坚定。

  燕柔这才仔细打量女儿口中的“阿樵哥哥”,果然长得浓眉大眼,魁梧好看;

  而且讲话理直气壮,自信有力,她直觉地认为,他就是能呵护蝶影一生一世的男人。

  可是他们身分如此悬殊,于笙不愿高攀,她更不愿让女儿嫁给负心汉的儿子;她深怕有一天,于樵也会像他爹一样,撇掉蝶影,不声不响地走了。

  她开口道:“我家蝶影不适合你。”

  蝶影急道:“娘,怎么不适合呢?我和阿樵哥哥在一起很快乐啊!”

  “你们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当然快乐,可成亲、成家不是玩游戏。”

  于樵更大声地道:“伯母,我是认真的。”

  “阿樵,回来!”于笙撑着竹凳子,慢慢地走了出来,神色凝重。

  燕柔注目于笙的脚,她不懂,为什么最近水月寺的人都跛了脚呢?过去于笙站直身子时,也像于樵一艘高大吧!

  她不再让自己想到过去种种,拉着蝶影道:“我们回去吧!”

  “伯母!”于樵想要阻止。

  “阿樵,回来!”于笙又出声唤住儿子。

  于樵事父至孝,他不敢违抗父亲的意思,只是回头望了父亲,又凝目望向小蝶,不知如何是好。

  蝶影终于放声大哭:“阿樵哥哥,我不要走啊!”

  于樵忍住了心里的痛楚,却不敢再移动脚步。“小蝶乖,你先跟你娘亲回去,我再去找你。”

  燕柔轻声叱道:“大姑娘了,别哭得那么大声。”她见小春和小夏寻了过来,忙道:“你们扶小姐上车!”

  小春和小夏各自搂住蝶影的两臂:“大小姐,走了!”

  “呜!阿樵哥哥!”蝶影又要回头,可是她们已经转过一个走廊角落,再也看不到于樵了。

  “大小姐,这里好多和尚在看,你就不要哭了!”

  “为什么不能哭?”蝶影涕泪纵横。“娘和伯伯要拆散我们啊!”

  “蝶儿,你年纪小,不懂事,不是说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燕柔走在她旁边,恢复了平静语气。

  “我就是喜欢阿樵哥哥,我看不到他会很难过啊!”蝶影哭嚷着,想要回头走。“ 娘,你不喜欢爹,你不知道我的感觉!”

  燕柔静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你的感觉。”

  “娘,你一定不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别人!”蝶影被小春和小夏硬塞上马车 ,哭得更加大声。“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燕柔想告诉女儿,她不但喜欢过,而且深深爱过,结果换得的却是身心巨创。

  她回头望向庄严宏伟的水月寺,她的心也隐隐作痛,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古井无波,今日却一再地翻起深埋的记忆,她终究不能遗忘,过去她那爱恨分明的强烈个性都苏醒了。

  几个小沙弥在山门前扫地,竹帚扫着灰尘和落叶,一个小沙弥道:“师父,这地扫了又扫,还是一堆灰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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