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蒙里特教授颔首。“我发誓绝不会说出你的秘密。”
毕宛妮严肃的凝视欧蒙里特教授片刻,方才点点头表示相信他。
“我怀孕了,”她说。“可是……”
她说出了一切,讲完以后也果真舒服了一点,不过只有一点点,因为问题并没有解决,仍然是一个大烦恼。
“……所以现在我只能尽量瞒着我妈妈,可是孩子总是会生出来,到时候我妈妈一定会知道,然后她就会火速赶来巴黎把孩子抱走,送给别人领养,或者干脆丢进孤儿院里,谁知道,她才不会关心孩子的将来,只关心我能不能让她成为一个大画家的母亲,要是她真的那么做,我发誓一定会把画笔丢进塞纳河里,这辈子再也不画画了!”
欧蒙里特教授深思的注视她片刻。
“孩子的父亲呢?”
“他不知道,现在也不能来找我。”
“他知道你在巴黎吗?”
“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还活着,他一定会找到我的!”
欧蒙里特教授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他慢慢起身转到窗前凝望窗外良久、良久……
“曾经,”他突然开口了。“我也有个深爱的女孩,她说她愿意跟我一起吃苦,但当年我只是个穷学生,养活自己都有问题,哪有能力娶老婆呢?所以我请她等我,我发誓一定会去接她。可是……”
“她等不下去吗?”毕宛妮脱口问。
“不,是她父亲硬要把她嫁给一个富商……”
“她嫁了?”毕宛妮再度冲口而出。
“她自杀了。”
“上帝!”毕宛妮惊喘。
“我后侮了,但又有什么用,她死了,无论我做什么都已来不及了!”欧蒙里特教授的声音里充满哀伤。“五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念她,我的生命在她逝去那天也跟着死去了!”
“所以教授才终身未婚吗?”毕宛妮低叹,心里也替教授感到难过。
欧蒙里特教授缓缓回过身来。“我不想背叛她,现在也不想,永远都不想!但,瑟妮儿,让我帮你吧!”
“帮我?”毕宛妮愣愣的覆述。“教授要帮我?怎么帮?”
“和我结婚。”欧蒙里特教授毫不犹豫地说。
毕宛妮呆了两秒,惊叫,“耶?”
“和我结婚,瑟妮儿,”欧蒙里特教授又重复一次。“当然,只是挂名夫妻,我说过我不想背叛我深爱的女孩,因此我们不会有任何实质关系,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保护你和孩子,直到孩子的父亲来接你们,届时我将会很愉快的和你离婚,你认为如何?”
毕宛妮惊讶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但很快的,她觉悟到这不但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教授为什么要帮我?”
欧蒙里特轻叹。“我挽回不了我深爱的女孩的一生,若是我能挽回另一个陷入困境的女孩的一生,将来我和她团聚时,或许她能够多原谅我一点。”
“可是我妈那边……”
“放心,我自有办法应付她。”
“你确定?”毕宛妮怀疑地斜睨着他。“我妈妈可是很凶悍、很狡猾的哟!”
欧蒙里特教授淡然一哂。“她再凶悍、再狡猾,也敌不过我一句话。”
“什么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于是,林妍如被紧急召唤到巴黎来,欧蒙里特教授开门见山的要求和毕宛妮结婚,可想而知,这种荒唐的要求当场被林妍如回绝了,但欧蒙里特教授只说了一句话,林妍如就无法不低头了。
“你相不相信我有办法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在艺术界窜出头来?”
艾力伯·欧蒙里特在艺术界是声名显赫的大师级人物,想毁掉一个人只要弹一下手指头就行了,她怎敢不相信。
“好,我答应让她和你结婚,但你必须保证她将来一定会成功!”
“我保证!”
一个星期后,毕宛妮嫁给了整整大她五十岁的老教授。
她安全了!
孩子也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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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三月里,毕宛妮生下了两女一男的三胞胎,之后,她的身体开始出现非常奇妙的变化。
痘痘不见了,雀斑也不见了,身高停止往上窜升,身材却愈来愈显丰腴。
欧蒙里特教授常常开玩笑说她的胸部是被三个孩子吸大的,既然上面的胸部长大了,下面的臀部也只好跟着长大,所以这一切都该归功于三胞胎。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拥有炮弹型的胸部,最好让他们多吸一点母奶?”
欧蒙里特教授哈哈大笑。“或许是。”
毕宛妮皱皱鼻子。“最好是!”
婚后,欧蒙里特教授十分疼爱她,就像个溺爱女儿的父亲;孩子出生后,他更疼爱孩子们,没课时就急着回家逗孩子玩。
于是毕宛妮明白,欧蒙里特教授提出和她结婚的主因固然是想帮助她,但也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很寂寞。当然他也可以真的找个女人结婚作伴,但就如同他所说的,他不想背叛深爱的女孩。
“艾力伯。”
“什么事?”
“将来安垂斯来接我的时候,我会留下一个女儿,”毕宛妮诚心诚意地说。“她将继承你的姓氏,永远是你的女儿。”
灰眸蓦然涌上一层雾光,“谢谢你,瑟妮儿,谢谢你!”欧蒙里特教授感激地喃喃道。“这就是我想要的,一个孩子,我的孩子,我不需要背叛她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这时候的他根本没想到,直到他去世为止,三胞胎始终都是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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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国,十八岁就算成年了,因此毕宛妮以为安垂斯会在她十八岁时来接她,但他没有;于是她猜想安垂斯会在她二十岁时来接她,因为按照台湾法律,满二十岁才算成年。
可是在她二十岁这一年,安垂斯还是没有来接她,因此她又臆测是妈不肯告诉他她在哪里,所以他找不到她,她必须耐心等他找到她。
然而,一年过去,她拿到硕士学位,他没有来;两年过去,她开首次个人画展,在巴黎艺术界掀起一阵轰然骚动,声名大噪,他没有来;三年过去,她在报纸上看到他接任父亲职位的消息,他没有来;四年过去,她的名声已传遍整个欧洲艺术界,他没有来……
直到欧蒙里特教授去世这一年,他始终没有出现,于是,她终于死心了。
他已经忘了她了!
她告诉自己。
所以她也应该忘了他!
她给自己一个最好的忠告,也决定接受这个忠告。
忘了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是,当她整理欧蒙里特教授的遗物时,赫然发现自己收藏在他的保险箱里的好几本素描本。
安垂斯的裸体素描。
原本她是打算等安垂斯来接她之后,再着手画他的裸体油画,但现在,她再也没有机会看着他的裸体画油画了。
盘膝坐在书房里的地毯上,她一本本的翻阅那些素描,一页页的回忆当时的甜蜜快乐,逐渐了悟,她实在不需要刻意去忘记他,他早已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孩子们身上流着他的血,而她有今天的成就,起码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没有他,她不会懂得如何去感受;无法感受,她的画永远不会有生命;没有生命的画无法引起人们的共鸣,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赞赏。
她的成功应该也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