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不知道吗?梁小姐不是您的──”他识趣地噤声差点僭越了主从关系。抱歉,我的意思是,梁小姐非常尽责,前两个礼拜开始就三不五时和那两个业务员早出晚归,亲自推公司的产品,顺带收呆帐。老实说,她行销做得不错,我要是总经理,早批了她的请示,多拨经费请个人;可是您也知道,颜董不回来,其他老股东早就想撤部门减少支出,我也很为难,该不该拨款给她。”
他支着下颚,满脸意外。
前阵子为了餐厅开分店的事,他南下考察了几个点,忙得不可开交,不得不停了和梁如意的晚餐约会。每次通电话,她不是在忙,就是在训斥那两个天兵手下。好几次晚上十点打去她住家,梁少芹都说她累得睡了。原以为她生理痛的老毛病犯了,没想到,她当了真全力整顿起部门。
这个女人,他是低估她了!
“拨给她吧!从我的薪资里扣除。”他当机立断。他可不想一星期见不到她一面。“别让梁小姐知道。”
他批了公文,走出办公室,他要看看这个从不对他巧言撒娇、讨他欢心的女人,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踏进进口部,除了留守的助理王思莹,瞧不见她的倩影。
“梁小姐呢?”他少见的板起脸。
“在、在彰化,今……今天不会回来。”助理期期艾艾地说。方斐然不苟言笑时,衬上一袭黑衣,眉稍无意间会流露出狠劲。
“彰化?”她竟连个交待也没有!
“是啊!有个新开幕的大型家具店进了不少我们的货,梁小姐去看看客人的反应,明天顺便到台中收旧帐。”她不知会不会说太多了,看样子,这对传说中的情人沟通有点问题。
他一语不发,扭头就走。
思索良久,在进电梯前,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小芸,准备一下,明天到台南的行程提前,今晚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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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和他一道出远门过,除了为公事出差,当年热恋时,远赴国外旅游也是家常便饭。但他很少带着心事和她相处,情感上的不能延续,只能证明他们不是彼此的那杯茶,却还是共事无虞,她对他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今晚路上话题尽在无关紧要的店务里兜转着,他显然心不在焉。
认识三年,情人关系中断了一年,他们各自游走在不同的怀抱,她近来结束了另一段关系,疲倦了使她重新审视身边的方斐然。也许他们之间会有新的契机也不一定,公事上的绝佳默契,表示他们有共同生活的条件,当然他得有相同的观感,而新近出现的梁如意也是另一个不确定性。
“在台中休息一晚吧,明天到台南才不会太累。”她试探地提议,她对台中情有独钟,除了曾陪他回家会晤父母,也是他们当年的定情地。
“不,我想在彰化过夜。”他不多加说明,明显心意已决。
“彰化?那里有什么新饭店吗?”她狐疑着,或许是美食经营者,他对食宿非常挑剔,不会屈就感官上的不悦。
“已经十一点了,就住一晚,无所谓的。”
这可新鲜了,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车子一下交流道,他转进市区,通了下电话问明地址,在大街小巷中绕转了几圈,终于到达他的目的地。
她头一抬,差点没晕厥过去。
汽车旅馆!而且是外型、招牌都俗丽无比的二流汽车旅馆,和台北鼎鼎大名的“薇阁”简直无法比,差了一大截。
“斐然,你确定要住这里?”她按下吃惊问道。
“对。”他将车开进旅馆前方的停车场,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她道:“喔,对了,你要是不习惯,我载你到别家饭店投宿,不必跟着我。”
“不必了,我没那么娇生惯养。”她一口回绝,不住下去怎能知道他的意图。
两人同时下了车,走向旅馆简陋的服务柜台,门口阶梯处一胖一瘦抽着烟的两个男人,一见到他连忙按熄了烟哈腰迎上。
“方先生,您来得真快,才两个钟头就到了。”胖子陈讨好地递上一根烟。
“不用了,我在戒烟。梁小姐呢?”他劈头即问。
张芸一听,霎时了然于胸,面色微黯。
“梁小姐?”瘦皮猴刘得化鬼头鬼脑地窃笑着。“梁小姐刚才跟柜台吵了一架,现在大概在房里生闷气吧。”
“吵架?”这可前所未闻,她对不相干的外人一向客气有礼,会动怒可不是小事。“为了什么?”
这问胖瘦人组笑得乐不可支差点呛岔了气。
“皮痒啦?快说!”他不耐地叱责。
“方先生,您也知道……”胖子陈瞄了瞄张芸,低下嗓音道:“这种地方一到了晚上,来这儿的人少不了干那回事,这里隔音差,梁小姐被吵得受不了,叫柜台警告隔壁的那对年轻人不要太嚣张,让她安静睡觉……”
“是啊真鲜!”刘得化接口,噗哧又笑。“人家做的就是这种生意,哪管她抗议什么!”
“那为何会吵起来?”他明白了一半。这女人有时候单纯得像涉世未深的女学生,凭股傻劲乱闯一通,吃了亏也不自知。
“因为……哈……”胖子陈忍不住又大笑。“柜台的人回她说,这他们可管不着,晚一点梁小姐和男朋友要是在一起,叫得更大声,他们也不会出面制止干涉。柜台的人还好心地拿副耳塞给她,这下可惹火了梁小娟,她把人家痛骂了一顿,你没看到她那表情……”
原委合盘道出,连张芸也掩嘴笑了。
“够了!”他板起面孔,冷视胖子。“谁选的旅馅?”
“我们啊。”胖子事不关已地耸耸肩。“梁小姐删了我们的出差费,不让我们住饭店,既然要省钱,大家一道省,她也没意见啊。”
“你这猪头!”他敲了胖子脑壳丁又狠瞪了他脤。“回台北再跟你们算帐!”
他问明梁如意的房号,走了几步,回头问张芸:“你确定要在这住下?”
“你先上去吧!”艳容平静无波。“我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他的心神不宁,原来都是为了梁如意。她从前是否表现得太令人放心了,没见过他这么忧心女伴。
他三步并两步上楼,强烈地想立刻见到那个踢到铁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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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电脑,耳机刚塞进耳里,房门便砰砰作响。
她披上外套在门口站了下扬声问:“谁?”
“隔壁的。”
她打开门盘着胸,瞪着方才隔着墙板对她出言不逊的年轻男人。“有何贵干?”
“小姐,你敲墙敲得很用力喔,是有什么问题?”男人耙梳一头红发,嚼着口香糖,大概不到二十岁。
“先生,你们刚才也叫得很大声喔,是有什么问题?”她抬高下巴,浑然不知害怕。
“哟──很凶喔!我在我房间,爱怎样关你什么事?”
“我也一样,不高兴可以找柜台,希望他们可以帮你解决。”她转身反手把门关上。
男人一只手卡进门缝,猛一推,把她推撞在单薄的墙上,她大吃一惊,直往后退;男人怒气冲冲,从屁股后拿出一把水果刀,指着她,“臭三八,你敢再打扰老子,我就……”
男人还没说完,便开始哀声惨叫,有人在后头攫住他拿刀的手臂,反拗在后背心,把他拖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