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流远。”柏家德的嗓音继续传递。“我听说了——你通过论文答辩——”
松流远神情一闪。“您知道?!”这使他诧异。柏家德今日的言谈不紊不乱,像个正常人。“柏老师,您怎么——”
“流速,”柏家德没给松流远插话,迳自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跟你说了什么吗?”他眸光望向远处。
松流远看着柏家德。好一会儿,柏家德没再开口,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于是,他说:“您说,松柏本一家——”
柏家德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是一家人——流速,我的儿子柏多明我,从今尔后,要拜托你了。你把他带走吧,带得离我远远的……我一个人在这儿等警方来就行……”
松流达一凛,胸口漫起一股不安。“柏老师!您在说什么?!”
“我一个人在这儿等警方来就行……”柏家德呢喃,眯眼,仰起俊颜,雨痕从发丝、从脸颊滑落,他哼唱着〈You are so beautiful〉。
远处传来警车呜笛声。
这个暴雨清晨,松流远冲到柏家德住处。十三岁少年柏多明我坐在钢琴前,不断弹奏着〈You are so beautiful〉,他的母亲躺在主卧室大床上,没了呼吸。
“这事不能怪爸爸……”柏多明我对松流远说这话时,脸上的泪痕已干得深刻,像侵入肌肤底层,占据了他青春的脸庞,烙了阴影。
Can\\\'t you see
You\\\'re everything I hope for
You\\\'re everything I need yea
You are so wonderful baby,baby to me
台上歌手连唱了几次,〈You are so beautiful〉终于进入尾声。
白霭然也从松流远苦涩的回忆中醒神。她摸摸自己的脸,缓缓起身离座,往餐馆外走。
柏多明我倚在餐馆外的灯柱下抽烟。
白霭然快步经过,不看他。
天上满是阴云,没有星,没有月。大河切割了贫穷与繁华,过了桥,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国家。这是个幽黯国度,现实残忍。他很强悍,他什么事都遇过,他会没事的,她也会没事的,他们平行最好,千万不要有交集……
白霭然走着走着,到了桥头,泪水在她美颜上横肆。她猛然转身,往回跑,朝那灯下抽烟的男人的怀里奔。
她紧紧地抱住他、吻上他,告诉自己,他很强悍、他很强悍……
第七章
她牵着他的大掌,越走越快。他不时托起她的脸庞,亲吻她的唇,完全无视前方领路的侍应生。
一到三楼房间门口,柏多明我把小费给了旅馆侍应生,便抱起白霭然,进入房里。
关上门,柏多明我几乎是用跑的,到达床边。这个房间很小,他却觉得床好远。某种急切燎烧着他和她,他们好不容易才躺上床,在淡金镶深黄的锦绣床被间,互相搂得不能再紧,身心密切贴合。
柏多明我摘下贝雷帽放在床畔桌上,桌边水瓶插了连枝带叶的素馨花,花香沁鼻,据说这味儿可以稳定情绪——今晚,此论调得推翻。柏多明我火热的唇回到白霭然脸上,慢慢游移,吻着她,留恋她绝美的五官。她的泪甚至还未干,使他不舍极了。他其实不想她伤心难过的……
“我真真正正是个恶棍吧……”他开口,唇角浮漾无奈似的笑。任何跟他有关的事,都能惹出她的眼泪。
果然,她美眸湿润,汹涌淌泪。
他拭去她的泪水,将她深深压进怀里,紧抱着好一会儿,解她的衣衫,吻她起伏的酥胸。
白霭然也脱他的衣物,与他赤裸相拥,感觉他的体温。
他说:“霭然,我现在唱,只为你……”沉郁的嗓音哼起那首只有他们两人时,他才唱的歌。
她是他的美丽佳人。
他是她爱的阴影。
他们忧郁,但幸福。
他神情一震,抱着她翻身,拉过被子,覆盖彼此赤裸的躯体,说:“我们今晚别分开——”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亲吻他的胸膛。今晚,她的心思全在他身上——
那个十二岁的少年,人家都说他父亲研究学问,走火入魔,患了重度忧郁症,在睡梦中,掐死了他母亲……
夜里,她醒来,发现他坐在床头,看着她。她摸着他贴覆她颊畔的掌,柔声问:“怎么不睡?”
他没说话,只是温和一笑,降下脸庞吻她的唇。
她回吻他,拉他躺下,伏在他身上,细吻他的五官——尤其他的眼。“你知道吗——遗忘是人类后天学得最快的技能,你如果还没学会……试试——闭上眼睛,试试学会它,好吗——”这天籁嗓音是明灯、是轻盈羽翅。
他合上眼眸,拥着她,再次与她做爱,直至窗外露出曙色。
他的心被一环光晕圈绕,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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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送爽的清晨,他们走出旅馆。街道杳无人烟,观光客还在旅馆里睡觉,兜售传统纪念品的小贩没出来。他们手牵手过桥,桥下岸畔的彩色岩石河阶,像两道闪烁的虹,当地人在河里晨浴,在河岸拉屎撒尿、聊天、用细树枝刷牙、饮河水漱口,景象杂乱,但奇特地使桥墩以上的景致,隐蔽在一种静谧之中,清幽得连天空都只有一点点云絮,世界尽头似的苍蓝。
柏多明我摘下贝雷帽往白霭然头上戴。白霭然朝前跑几步,拉着帽缘,回头对他笑。微风轻撩她的裙摆,薄阳衬映着她娇柔的小脸,她大卷度的长发在贝雷帽下披散得很美。
他笑着说:“真好看。”走向她,揽着她的腰,情难自禁地吻她的唇。
“柏!”一个扰人的叫声。
他有些不愿地放开她。脚步声跟着逼来。
“柏,大家等了你一个晚上,”雅代走到桥中间,目光直视柏多明我。“别忘了你是领队,很多事等着你决定。”
柏多明我皱眉。“这次不是有随队指导者——”
“流远老师同样不见人影!”雅代打断他,语气很不好。“我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请你搞清楚立场!”她别开脸,从头到尾甚至没看白霭然一眼,便蜇回桥头被端。
白霭然看着雅代的背影。她记得雅代,从没忘记这个和柏多明我穿一样制服、戴一样帽子的短发女子。
“你该走了。”白霭然摘下帽子,戴回柏多明我头上,手理理他半长、微髻的发。
柏多明我抓住她柔荑,印下一吻。“我送你回皇的营地。”
白霭然摇摇头。“泰清的船艇泊在大河外港,主要来这儿补给油料,今天早上要起锚,昨晚已经拔营了。”他们并不是来这儿做长期慈善。
这个国家的政府不欢迎任何外援,贫穷贱民是他们社会里的一个阶层,理该存在的文化现象,千年如此,外人企图改变或表露怜悯,便是侮辱他们长久以来的传统价值。
“你们呢?你们的组织来这儿义诊贫民,没受阻挠吗?”白霭然问着。
柏多明我颔首,眸光闪了闪。“的确。这个国家的政府一直秉着泱泱大国的自尊、傲慢,几年前的天灾,死伤无数人民,一样拒绝任何外界救援。我们以医学交流的名义来见习他们流传千年的古老巫医术,他们很欢迎。”这次,他连组织宗旨都拿掉了——为了追她,他可以抛弃“慈善”使命。天晓得,出队之初,他带领队员宣誓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