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然,”他拉着她的手,往前走,问:“你们下一个去处是哪?”以往,他自己查或旁敲侧击从皇泰清口中得知,今天,他想听她说。
她说:“我自己走。你回去吧,队员等着你呢——”
“我送你。”他坚持。
过了桥,河堤街边那排待客的人力车、马车、机械三轮车、计程车……其中停着一辆有无国界组织标帜的公务吉普车。
白霭然看见了。雅代坐在驾驶座上,冷着神情等柏多明我。
柏多明我牵着白霭然走过去。“先到外港。”他说道,拉着白霭然上车。
白霭然尚未反应,雅代也几乎不等人上车坐好,就将车急驶出去。
“雅代!”柏多明我吼道,双臂一提,将白霭然抱上车。“你搞什么?!霭然差点被你拖在车边跑!”
“这是无国界组织的公务车。”雅代不带情分地回道。
“停车!”柏多明我不悦了。
雅代不理,换档,直线加速前行。
白霭然难以坐稳,扑压在柏多明我身上。
“停车!这是队长的命令!”柏多明我怒喊,一手环住白霭然。
车轮叽地发出尖响,路面擦出烟尘,车身瞬间停住。雅代猛然跳下车,站在车边,看着柏多明我。“你还记得自己是队长,我会服从这个命令!”语气硬邦邦地结束,她扭头跑开。
柏多明我看着她在对向的慢车道,拦车坐上,皱凝剑眉。“该死!”骂了一句。
白霭然在柏多明我怀里动了动,仰起脸庞,看着他。“没事吧?”她整个人突然压撞在他身上,她担心他受伤。
柏多明我移转视线,落定在白霭然身上,发现她的发乱了,脸色微微显白。她吓到了,可连一声喊叫都没有,还担心他。“我没事。”他摸着她脸庞,怜惜地亲吻她。“让你看笑话了——我们这支缺乏纪律的队伍……”
白霭然垂眸摇首。七年前,她已经见识过无疆界学园里的没规没矩,他的队伍缺乏纪律,并没什么好让人意外的。
柏多明我抚顺她的发,挪身让她坐正,自己则跨往驾驶座前,掌握方向盘,放下手煞车,踩油门,往外港方向开。
“你不追她吗?”白霭然轻问。
“她已经回队上了。”柏多明我确信道。
他和雅代是同侪伙伴,他们相互了解。
的确。当年,雅代轻而易举就找到在医学部顶楼平台看夕阳的他……
白霭然低敛眼睫,淡淡地说:“你们清楚知道彼此的喜好和习惯。”
幽微细弱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柏多明我忽地停下车,回眸凝视她。“霭然,到前座来——”他说,眼神转深,不容抗拒。
白霭然起身,顺他的意,下车,再坐到前座。
车子重新上路,外港不远了,没两分钟,那艘大船艇已出现在前方码头。帕多明我没将车熄火,停在离船艇一点距离的系缆桩边。这个距离一向是她满意的,不会有人看见、知道他们在一起……
白霭然自行下车,柔荑按在无窗车门上缘,关好门,正要离开,他的大掌探过来,覆住她手背。“雅代和父亲已经看到我们在一起了,霭然。”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泰清不喜欢男人上他的船。”她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柏多明我皱一下眉头。汽笛呜响,催促着一夜未归的人儿。
白霭然将手自他掌下抽出。“要起锚了。”她绕过车头,靠向驾驶座车门,揽住他的脖子,匆匆一吻,翩然转身,奔向金阳灿照的船艇。
柏多明我愣了一下,起身,跳出车外。“霭然——”他唤她,看着她登上舷梯。
那长梯慢慢朝船身收合。
多少次,他站在不知名码头……
多少次,他在迷雾中搜寻……
这儿,码头脏乱,不起雾,阳光腾闪在浓浓稠稠的河面,天空没有朦胧美,飞鸟成群掠过,一片幸福至极的透彻景象。
柏多明我看见那抹纤纤倩影出现在船上的游步甲板,朝他挥着手。她的美颜是那么清晰、那么深刻他心版。他微笑,唇上有甜美的味道——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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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各有事要做,奔往不同的路,但最后总会巧合重逢。
那个正处内战纷扰的国家,机场紧邻港口,很多船艇、客机急着要出去、要逃难。他们挂着一个十字,冲锋陷阵地进来了。
机轮着地滑行前,柏多明我透过窄小的窗口,已看到那艘飘扬花布长尾旗的大船艇,泊在机场跑道与港口码头形成的海湾中。当机身俯降角度渐渐缩小,贴合跑道,柏多明我觉得自己十分接近那艘船艇,视线流转,隐约看到船艇甲板上有士兵在移动。
“感觉很不好耶……柏学长,”机身还在滑行,后座的达凯也将脸贴在窗上,嘀咕着。“停机坪上好多军车……”
窗外递嬗的景物慢慢静止、固定,感觉进入停机区了,引擎声趋小,机舱门打开,活动登机梯接了上来。还没有人动作,一名武装军官就带着部属,赫然出现在机舱门边。
“你们是第一批到达的慈善团体,”军官开口,他的部属鱼贯进入,站成一排,个个带枪。“贵单位的领导是哪位?”
“我是。”柏多明我站起身,走出座位外。
军官举手行礼。“你好。敝国很感谢贵组织在这非常时期将要提供的帮助,为了避免日后不必要的猜疑,请配合我方做些程序上的检查。”
这个国家内战才刚开打,说穿了,是顾忌这些外来团体以“慈善”之名,夹带枪械弹药给民兵叛军。
柏多明我面无表情,摊手。“请自便。”任他们检查。
那些大头兵开始在机舱里穿梭,金属探测器扫着每个角落,一发出警示,他们就动手折东拆西。
一堆医疗器材被搜得乱七八糟,军官拿着一把手术刀,眯细眼看了看,丢回去。有人咬牙嗤声。军官回眼,注视着达凯。
“你是医师?”军官问着,走向达凯。
“都是。”达凯语气不善地回答:“生物学家、医师、摄影师——”
“该不会也是军人吧?”军官打断达凯。
达凯皱眉,露出恼怒神情。
“你必须留下。”军官说道。
“凭什么?!”达凯大叫。
“生物学家懂生化战吧——”
“干脆把我们全部留下算了!”达凯又吼。这算什么,把他们当敌军?还是战俘?“我们全部都懂生化,随便就能培养病毒、细菌,要不要现在就把我们都毙了——”
“达凯,少说话!”柏多明我喊了声,迈步走过去。
所有组织成员也有了动作。
“不准乱动。”大头兵们开始进行搜身,将他们当犯人似的。
柏多明我被挡在走道,大头兵很不客气,将他从头到脚拍打好几次,翻开衣物上每个口袋。
“别碰我!”一个女声,是雅代。她拒绝搜身,大头兵强行压制她。
柏多明我眉头慢慢皱拢,想起皇泰清那艘船艇的甲板画面——这些该死的家伙,也这样碰霭然吗?
“够了吧?”他沉沉出声,大掌抓住正要拉掉他头上贝雷帽的大头兵之手,一扭,大头兵哀叫一声。
军官马上走过来。“请合作——”
“还不够配合吗?”柏多明我甩开大头兵的手,睥睨军官。“我们不是来打仗的,军官先生,有必要把我们当成敌人吗?”语气沈冷。
军官迎视他,震慑了一下,莫名生惧。“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