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成了,你对一个身体虚弱的人凶什么凶?让人瞧见了还以为你欺负人呢!”
“喝,讲不过别人就装可怜,像你这种人居然还是王爷?”李欢儿蹙着眉瞪他。
“如果不是王爷,又怎能坐在这里求雨?”承先懒懒地道。
“真是……”李欢儿实在拿他没辙,索性起身,承先拉着她的手却不打算放开。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别把我手里的东西抽走。”他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句。
李欢儿忍不住纠正他。“那不是东西,是我的手。”
“有什么关系,不也是我的吗?”
承先答得随意,李欢儿的心却骤然一阵剧跳,连回话都忍不住结结巴巴起来。
“你……你够了没有?为什么一直拿、拿我寻开心?”
“拿你寻开心总比找你晦气好多了吧?”承先将李欢儿拉回身边坐下。“总之别走,在我旁边坐一下吧。”
他语气和缓、温柔,就像邀请对方喝茶那样自然,方才的争吵就像拌嘴一样的在他的轻笑里烟消云散,这让李欢儿刹然惊觉,自己是无法抗拒他的……
更让她气馁的是,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讨厌过这个人,就算他花了钱,用那种不见得诚恳的方式买下她的人,她还是、还是没办法抗拒他的要求,他的召唤。
要沉沦在他的温柔之中,想必很简单吧?
静静地呆坐在他身边,李欢儿晕呼呼地想。
第六章
祭典的最后一日。
广场已经安静了下来,但是仍旧挤满着人群以及窃窃私语的声音,所有人都在期待的,无非是同一件事情。
“真的会下雨吗?”
“应该会吧……”
“王爷都亲自出马了呢……”
“要是不下雨该怎么办?”
种种的猜测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连李欢儿都沉不住气了,心里的焦躁全化成了不停的来回踱步。
“停下来歇一歇吧。”唯一气定神闲的,只有依旧老神在在的承先。“这样走来走去你不累吗?”
李欢儿一呆。“你背后有长眼睛吗?”
“我有耳朵。”承先简短地答了一句。
“我走路很轻款!”欢儿更加目瞪口呆。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李欢儿连忙探出头去,一看不得了,连忙缩身回来,跑到承先面前,气声说道:“是吴知县……”
“我知道。”承先睁开眼睛,似要稳定欢儿心情般地给她沉稳一笑。
这时吴知县人已上楼,对着承先行了跪礼。
“下官参见王爷。”
“礼可免了,起来吧。”承先没有回头,保持一贯姿势,淡淡地说着:“有什么事吗?”
吴知县闻言微微一笑,现在他可不像刚开始时那样仓皇失措了。
他慢慢地绕到承先的身侧,眯着眼微笑道:“王爷身体觉得如何?还行吗?”
“当然不行。”承先并没有睁开眼睛。“本王虽自幼修身惜福,倒也没尝试过这么多日不进饮食,看来日后得时常这么做才行,否则居于上位,却不能感受百姓的痛苦……”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一下。“虽然这种父母官多的是。”
吴知县不痛不痒,反正当官的别的本事可以没有,就是一身皮得够厚。“王爷真是用心良苦哇!下官真是惭愧,不过王爷,眼见求雨期限将届,可是却连一滴水也没有下来,下官实在有点担心,想来跟王爷商量商量,不知道王爷这边……有个什么对策没有?”
承先睁开眼睛,看着吴知县涎苦睑的表情,反问道:“你这么问本王,恐怕是你有‘对策’吧?”
“下官岂敢,下官岂敢,下宫只是怕王爷威誉受损……”
“这么说你是不看好会下雨喽?”
“没的事没的事,下官只是希望,王爷有万全的准备。”吴知县仍旧笑嘻嘻的。“不然下官是怕,到时王爷离开雍宛的时候不是那么好看……”
“原来吴大人对本王的脸面如此关心,”承先笑了笑。“这么说本王还该感激你心了?”
“下官只是一心为王爷想。”吴知县道:“下官有一个提议,不知道王爷是否愿意接纳?”
“你说吧。”承先也不想浪费多余的体力跟他耗,与其明枪暗箭,倒不如干脆听吴知县演讲算了。
“下官是想,假如、假如时限已到,但是天仍未雨的话,这个开粮仓的事嘛,是否可以缓上一缓?”
“唔?”
见王爷似有意听他说,吴知县更热切地道:“王爷,您也知道雍宛的百姓苦哇!身为他们的父母官,不帮他们想还能怎么办?粮仓是最后的老本,不到万一,千万不可贸然开启,否则万民争取,反而造成骚乱,再者,明日将来是否有雨都是未知数,一旦粮米告罄,到时人民又该何以为继?还请王爷三思啊!”
“你考虑得倒是周详。”承先扯了扯嘴角。“说到底你还是不愿开粮仓就是了。
“不是不开,下官是为了……”
“同样的话不必再说了。”承先挥挥手示意吴知县别再多费唇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
“王爷体察下意,卑职不胜感激。”吴知县实在摸不准这王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阻止开粮仓,观察着王爷的脸色,他陪笑说道:“王爷乃千金之躯,多日未进食,下官已经备好一桌酒菜在楼下的厅堂里,王爷不妨下楼,让下官陪您一同想想应对之策如何?”
“应对之策?”承先斜瞄他一眼。“什么应对之策?”
“就是……假如不下雨的话……”
“啊——”
吴知县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好大的一声尖叫赫然打断。
他着实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霎时弹了起来。“什么事?什么事?”
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吴知县发现发出尖叫的并不是别人,正是王爷的跟班,那个叫李欢儿的小姑娘,她整个人都快要探出窗外去了!
“是水!”李欢儿向着窗外大叫,下方黑鸦鸦的人群都在骚动着。
“水?!”吴知县听她大喊,一时间也愣住了。“什么水?”
李欢儿回过头来,一脸惊异地看着仍维持原来姿势的承先。“是水……不,是雨!”
“雨?!”吴知县探出窗外,仰头望天,看见天空的最高,最深处,像是有什么细细的东西,像针,像线,稀稀落落疏疏朗朗的掉了下来,直觉地,他伸出手去。
啪一声,那是极为细小、几乎听不见却又如此具象的声音与触感,滴在吴知县手中的,确确实实是水滴。
“是水?!”有……有没有搞错?这是什么?吴知县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那一滴水。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惊异,底下人群骤然发出的欢呼声,更加替吴知县证明了这项事实!
“是雨!”
“是雨!下雨啦!”
“天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吴知县此刻心中所想,正如同那些讶异的民众一般,那此起彼落的呼喊,一声比一声更加的激昂,所有人都不相信,但是却又不得不相信,来自皇城的亲王真的为他们求来了一场渴求已久的甘霖!
“为什么……为什么?”吴知县抖着手,这是怎么办到的?亲王的身分就算再怎么尊贵,也不是万能的天神,怎么可能呼风唤雨?怎么可能?
慢慢地回转过身,吴知县对上承先那泰然自得的微笑,一瞬间,背脊竟隐隐地发起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