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承先的声音此时此刻听在吴知县耳里,简直像冰刀霜剑。“吴大人,雍宛大早已久,如今天降甘霖,您却好像并不高兴啊?”
“怎、怎么可能呢?”一滴冷汗自吴知县额角滑落。“下雨……我、我我比谁都高兴啊!”
“是吗?”承先说着,慢慢地起身,多日未食的他动作显得有些虚弱,欢儿想去搀扶,他却摇摇头,自个儿走到旁边坐下,犀利地看着吴知县。“吴大人,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现在,该你去实现你答应本王的事了吧!”
“这……”吴知县又是一呆,瞬间支吾了起来,承先却不再理会他,迳自喊人过来。
“来人!”
一个师爷跑了过来,承先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紧盯着吴知县。
“你们家大人与本王相约,如若老天降雨,他则大放米粮赈灾,如今本王的承诺已经实现了,你现在就速速赶去粮仓,把发放米粮的事情交代下去吧!”
“这……”师爷看看吴知县,又看看承先,忍不住双脚一软,跪了下来。“王爷饶命、饶命啊!”
“饶命?你是不是听错了?”承先冷笑道:“我叫你去赈灾,又不是要砍你的头,有什么好讨饶的?”
“不……不是啊……”师爷头摇得跟博浪鼓儿似的。“粮仓、粮仓根本就……根本就没米啊!”
“放肆!”承先忍不住一拍桌。“睁眼说瞎话,明明去年皇上还荆表了你们,说你们未雨绸缪、粮仓丰足,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这……这……”吴知县闻言,脸也垮了。
师爷禁下得王爷的震怒,情急之下,什么都招了。“这也是没办法啊!打从在吴知县之前,粮仓就一直是这样,每任知县都是以少报多,甚至还向商家借粮米来充场面,原先我们只是不想让雍宛落个难看局面,只是没想到去年大旱至今,附近的县郡都受到影响,如此—来,敝县的义仓存粮反而成了众县之首,还获得了表彰。
“混帐!”—个茶壶迎面飞去,当场砸在师爷胸前。
李欢儿狠狠吓了一跳,头一回看到承先如此盛怒,那种气势让她捂住了嘴巴,说什么都不敢叫出声音来!
“王,王爷,”不知何时,吴知县也已跪了下来。“王爷请听下官说明,下官……”
“本王听你说?本王是傻子不成!”承先气得头昏眼花,他早知道背后有鬼,可真正知晓来龙去脉之后,他还是火大的想立刻就把吴知县踢出窗外。“维宛的百姓在你眼中算什么?蝼蚁?你泛下欺君之罪不说,本王已亲临雍宛,你还睁眼说瞎话!吴知县,你可知道,在你英明的治理之下,雍宛已经成了人口买卖的猖獗之地!我身旁这个丫头,就是你私下纵容的最好人证!像你这种尸位素餐的昏官,本王要不摘了你的乌纱帽,怎么对得起天下黎民和皇上!”
“王爷!”吴知县完全被睿亲王的气势给压倒了,拾着头圆瞠着眼,嘴巴宛如金鱼一样一开一合。
承先懒得再看他一眼,迳自发落。“来人啊!给我扒去他这身官眼,打入大牢听候审讯!还有,与义仓事件有所勾结的人,一个也不许漏了,统统给我抓起来!”
“是!”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队亲兵,带头的竟然还是德子,原来德子早就调来军队俏悄候着,只待王爷一声令下。
外头豪雨欲来,屋内亦是风云色变。不一会儿,那原本神气活现、不可一世的吴知县就被官兵们脱得只剩一件单衣,狼狈至极地上了脚镣与手铐。
承先摸着他保养得宜,还散发着淡淡的薰香味儿的官袍,讽刺一笑:“吴大人啊吴大人,这恐怕是本王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似乎十分爱惜你的官服,只可惜,你忘了顺道维护自己的官声啊!”
语毕,他厉声呼喝。“带走!”
“是!”亲兵们中气十足地回应了一声,连拖带拉地将吴知县给带走了,吴知县一时间不能接受事实,还大喊大叫着,然而却没有人理会他。
乒乒乓乓地一阵混乱过后,室内恢复了平静,只有外头的欢呼声、雨声不断持续。
“给我水。”
承先的声音无力的响起,李欢儿惊觉回神,这时才发现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恍如虚脱一般,连忙跳起来,为他倒了一杯水。
承先接过水,慢慢地抿着抿着,疲惫至极之际仍带着一股从容,让欢儿看得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开口。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承先短促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真的下雨了?难道,你真的会法术不成?”她指着窗外那已渐成淅沥雨幕的光景,诧异地问。
承先闻言,微微一笑。
“你陪在我身边这几天,见过我施法摆坛吗?”见欢儿摇摇头,他又道:“自然是没有的。”
“那……”欢儿还想追问,承先却打断她。
“有一种人,向来对空气中的水气特别敏感,我就属于那一类人,另外,你还记得我帮你买的糖人儿吗?”
欢儿点点头。
“我在等小贩制糖人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地上的蚁窝附近出现了大群的蚁群,这一向被视为即将下雨的细微征兆。”
“可是你难道没想过,万一这些都不准,你不就失败了?到时吴知县就等着看你的笑话……”就凭着这些也不知道准不准的东西就确定能下雨,他……他对自己的能力也太有自信了吧!
“不会失败的。”承先突然神秘一笑。“十岁那年,本王因为贪玩跌伤了膝盖,伤愈之后虽然行动无碍,但自此每逢下雨或天气转坏之前,关节必感酸痛,这可是预测天气的万灵丹,配合本王观察的种种迹象,是绝对不可能出差错的。”
“啊?”李欢儿一呆。“可是我们这儿都已经干早好久了,你怎么知道一来就会下雨?”
“你大概也不太了解宫廷里的官制吧!”承先耐心地解释。“朝廷之中有一个叫天星官的职位,专管天象及占卜之事,本王来雍宛之前,已与他细商过这一带的天候与节气,雍宛的旱象本就已有渐渐解除之兆,因为周围的县郡已经明显回春,只是你们位在旱区的中心,加上受到吴知县的苛政蒙蔽,是以一时之间感受不到。”
“这么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早在你的如意算盘里头?”李欢儿愣愣地问着,没想到这男子腹中经纬如此宽广,所有看似随意的举措,其实都暗藏着这般的用心……
面对她的惊讶,承先却露出了暧昧的微笑。“不,至少买下你,就不在我预期之内。”
李欢儿双颊红了红。“你大可不必那么做。”
承先不置可否地笑笑。“出门在外身边有个丫头也不错,倒茶递水、赏心悦目。
“你花五百两买我在你身边,就为了帮你倒茶递水?”会不会太浪费了点啊!
“王府里头各有专职,你就负责这单项也不为过。”承先笑着说道:“何况想在本王身边伺候的人多的是,你可是半途杀出就抢了个好位置啊!”
李欢儿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知道贫嘴,倒不如留点力气回驿馆去休息。”
“不急啊。”他闲适地说着,看着窗外的雨。这场雨,还要下一阵子呢!”
顺着他的视线住窗外望去,那雨线交织而成的水幕,正从天上不停地垂降着,往下看,淅沥的雨打在欢腾鼓舞的人群身上,脸上,也深深地触动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