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的她,索性止住步伐,转身朝他摊出一掌。
“两百两。”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积欠的两次诊金还没给。”想欠债不还?门都没有。
虽不贫穷,但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他,想了想,很委屈地弯下身子,小声地同她讨价还价。
“可以……记帐吗?”看样子,他得找时间回一扇门多接几件大案,且在赚够了银两前,他绝不能生病更不能中毒找她看诊。
她也很好说话,“三分利。”
“你真的该开间客栈同东翁抢生意的……”他摇摇头,趁她不备,再次牵起她的手,穿过大街,拐进一条行人较少的小巷里。
对吞月城不熟的蔺言,在他拉着她直走过她唯一认得的一条街,也就是卧龙街时,忙对他提醒。
“你走过头了。”
“今儿个天气好,我打算带你在城内逛逛。”左刚微笑地回过头,“我瞧你这阵子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你已经累坏了,所以你该休息个几日。”
她埋怨地瞪向他,“我会这么累是谁害的?”这个连中两回毒的家伙也不回去反省反省。
“我。”他大方地承认,然后将不太愿意走的她拉至身边,“告诉我,你有没有逛过街?”
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倒的蔺言,眨了眨眼,仔细想想后,这才发觉,以往她在忙着当杀手,或是忙着四处去治病时,她从没有像普通的姑娘家一般去逛过什么街,更别提什么常人该有的生活娱乐……
“……没有。”
左刚微笑地点点头,接着迳自宣布他们今日的行程,“那咱们今日就去吃些好的,再去挑几件布料请人为你做点衣裳,然后再去买些胭脂水粉,还有——”
她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我不需打扮。”当个大夫哪需要花枝招展?她看的是病,又不是专程开门给人看。
左刚还是有办法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本来就够美了,当然不需要打扮,这只是娱乐一下你自己而已。”她哪需要在别人的面前打扮得美美的?他会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他的福利着想而已,至于其他的男人?哼,他才不给看。
难得没有浇他一盆冷水,也没出声反对,蔺言只是在他有耐心地等待她的首肯时,冷不防地问。
“你出钱?”
低首看着那张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娇颜,再回想起她是怎么将东翁坑到无语问苍天后,十分认命的左刚,也只能心痛地向她垂首。
“是……”
☆☆☆
炎夏的骄阳,将卧龙街的石板路晒得烫热,应付完正午用饭的一波人潮,总算是清闲下来后,东翁才叫来丹心,想叫她替她看着店面,好让他去午睡一会儿,就在这时,一骨碌自本馆内冲出来的鞑靼,摆着张铁青的脸,以一副大事不妙的德行冲至柜台前。
“东翁,蔺姑娘的义医馆被砸了!”
东翁撇撇嘴,当下什么午睡的心情都没了,懒懒地踱回柜台内,他打开扇子边扇凉边问。
“哪个呆子干的?”虽然他早就预料到引起其他医馆民怨的蔺言定会有此下场,但没想到却来得这么快。
“散朝侍郎大人!”身兼门房和众房客保镖的鞑靼,忙不迭地报上那个派了大批人马特地跑来砸馆人的官名。
东翁一手抚着额,“果然是个呆子……”上回是因多了个左刚碍事,所以蔺言才没动手,这下可好,居然再去惹蔺言?那家伙就那么想看蔺言的本性吗?
“他说,蔺姑娘要是不看他家的公子,那么蔺姑娘也休想再为他人看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拆房砸物的鞑靼,情急地对一脸万事不急的东翁再报。
东翁不怎么期待地问:“十四巷的有什么反应?”
“面无表情。”
“嗯……”他点点头,“那就是火冒三丈了。”
“另外……”鞑靼边说边一手指向外头,“散朝侍郎大人,也已派人包围了咱们这间客栈。”
东翁绕高了两眉,“他围这做啥?”这关他家客栈什么事啊?
“他说他要拆栈。”
早就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的东翁,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唉,就是有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蠢蛋……”为什么那些想找碴的家伙,每回都不先进来看一下客栈里头那道高高挂着“奉旨开业”的圣旨?想拆栈?那岂不是等于想拆皇帝亲自给的招牌?
算算时间,这几日总是一早就去一扇门,午后就回栈的左刚,也快回栈了,万一左刚回来见着了这回事,又知他们对蔺言干了什么好事后,那恐怕……愈想愈觉得头痛的东翁,无力地朝丹心勾勾指。
“丹心,天字一号房的近来身子可好?”好吧,既然这回事左刚是闹定也会闹得更大,那他就拉尊房客来替左刚收拾善后。
“死不了。”被蔺言看过两回,也喝过六日苦到不行的药汤后,已经拒绝再就诊的侯爷大人,近来气色可能是打从他入栈以来最好的。
“那就叫他出来见见客。”散朝侍郎,当官的是吗?很好,他就让这个当官的瞧瞧陛下最为宠爱的当红臣子生得是啥德行,反正家里那尊在朝中红翻天的房客成天闲着也是闲着,此时不派上他来找找乐子,更待何时?
丹心不以为然地摇首,“侯爷不见客的。”向来只有人胆战心惊地去见步青云,从来没有步青云亲自出来见人的。
东翁邪邪一笑,“你就同他说,有人不信邪,嫌命太长,说千里侯是贪官污吏、无道王朝中的毒瘤,因此非替天行道拆他千里侯的招牌不可。”那个姓步的就同姓蔺的一样,全都是见不得有人挑衅的一派……呵呵,他最爱玩挑拨是非这一套了。
“是。”丹心想了想,也觉得这招肯定管用。
在丹心回去本馆后,愈想愈觉得他奸诈的鞑靼,两眼忍不住瞟向他。
“东翁,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阴险?”简直就跟那尊千里侯大人有得比。
东翁笑咪咪地一手撑着下颔,望着外头的大批人马准备看戏。
“客气了,大家都这么说。”开什么玩笑,他们以为在家中住了一大堆怪房客的他,是怎么有法子压下那票房客专心当掌柜的?这些年大风大浪见多了,这种芝麻小事,他哪可能没法一手摆平?
自一扇门回来,才回到卧龙街,就被汹涌的人潮堵得回不了家,好不容易才挤过重重的人群回到客栈里,左刚纳闷地指着外头一堆穿着官服包围了整座客栈的人们。
“东翁,那堆人是谁?”
“当官的。”他好整以暇地道:“同时也是来找十四巷碴的,他们拆了蔺言的义医馆。”
左刚大喝一声,“什么?”
“大概是因你和姓蔺的把他给惹毛了吧,人家是当官的,注重的是脸面,因此他当然会来这讨回他的面子啦。”东翁在他变了张脸开始发火时,再把矛头指向他和蔺言。
下一刻,生性冲动的左刚,即如东翁所愿,二话不说地冲出店外,朝着外头坐在轿子里的散朝侍郎扬声喝问。
“大人,蔺姑娘犯了您哪一条哪一桩?您凭什么拆了她的义医馆?”蔺言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这才辛辛苦苦地把她的义医馆给经营起来?而这两日前找过她一回碴的家伙,这回居然做得更过火?
身为散朝侍郎的欧得进大人,在左刚冒出来替蔺言出头时,起身走出轿外,并命人替他打伞遮阳后,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当着左刚的面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