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真的有急事要找七皇子,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再晚就不行了——”
“是什么急事?”
“这……”文贵妃咬咬红唇,神色为难,看来是不能对外人说的“私事”。
花盼春就这么跟文贵妃耗着,文贵妃不开口,花盼春也就不开口,反正焦急的人不是她。
果然最后是文贵妃败下阵来。
“我想与七皇子商讨宁贵妃的事……”文贵妃再抬头已是满脸泪珠儿,楚楚可怜。“请救救我们母子……宁贵妃要毒杀我们呀!”
“宁贵妃要毒杀你们?”
“我的贴身婢女听见了她暗地里想使的毒计,她要像之前林美人被毒死一样毒死我!求求你姑娘,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这种事找七王爷有什么用呢?”
“七皇子在皇城里能呼风唤雨,只要他肯助我们,宁贵妃绝对动不了我们母子半根寒毛……”
“找皇上不是更有用?”
“皇上对我和宁贵妃各只有五分,他不会专宠哪一方,我若说出宁贵妃的毒计,反倒会让宁贵妃反咬我一口。要是连皇上都不再信任我,我和孩子该怎么活呀……”
女人的争宠,真的是赌上了性命……
眼下文贵妃哭得难受,攸关两条人命,她也不能坐视。“七王爷在十七王爷的居园。”
“十七王爷的居园?!太远了……”
“是有些远,不过为了保命,还是得走一趟。”恕她花盼春不奉陪。她才刚辛苦走来,要她马上再辛苦走回去,不干。
“会来不及的……”
来不及?
“主子,我们用跑的去,或许还能行……”小宫婢为急煞的文贵妃出主I忌。
“这……”
“要是嫌抱着孩子重,我可以先替你抱着,你们快去快回。”反正送佛送上天,照顾孩子一两个时辰她还吃得消。
文贵妃与小宫婢互视一眼,两人终于下定决心。“那么,二十五皇子就交给你了,我们去找七王爷,尽快赶回来。”
“好。”花盼春轻手轻脚接过软绵绵的奶娃儿。他还在哭着,但哭声比方才小了许多,大概是哭得有些累了。
“快走快走。”小宫婢催促着文贵妃。
文贵妃含泪的眸子依依不舍地瞅着孩子好半晌,才在小宫婢的半拉半扯下奔出静梅斋。
文贵妃留在厅里的烛光未熄,花盼春顺势进到主厅,厅里柔美的纱帘缓缓飘飞,里头摆设了不少外域的物品,绘着图的瓷、绣着景的毯,上头点缀的不是龙凤等祥兽,也不是四季君子等花草,迥异于寻常所能见的东西。
她好奇地空出一只手到处摸摸玩玩,屋子里没有积尘。
她看见墙上的一幅画像,里头有一名金发女人及黑发孩子,孩子就坐在腿上被女子爱怜环抱着,两人的五官有神似之处,血缘关系不言而喻。
那黑发孩子是李祥凤。
“原来这就是他亲娘的模样……”无法断言美或丑,因为长相太特殊了。但很顺眼,看见画里的慈母笑容,让人很安心。
抱着孩子,花盼春无法双手合十朝画像膜拜,只能躬身敬礼。“李祥凤很平安地长大成人,您请放心。或许他没能成为一般爹娘所希望看见的上进好青年,不过……至少他还算不差。”不能昧着良心,又不能在人家亲娘面前数落人家的儿子,她只好避重就轻地道:“他有点任性、有点霸道,常常讲不听,好像完全不懂沟通这两字该怎么写,他说了就算,别人不听就全该死,但他这性子……也算是你宠出来的吧。可能这十几年来,他变本加厉了些,也无法无天了些,他是该要找个人好好管管,不然再过十几年,他那家伙绝对没救,暴君之路就在他面前等着他——”
李祥凤那家伙要走向邪道是非常容易的事,他太自负了,处事手段又极端,只要思绪一偏颇,他绝对会沦为书里贯穿全文,专职负责陷好人入罪的大恶徒。
“我一定会尽全力阻挠他的。就算不能让他扭转成善人,我也不会让他变得更差。维持现状就很可爱了。”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的脸蛋发热了。
怎么老是不经意说出这些话?
“哇……哇……哇……”她怀里的奶娃儿突然扭动起来,哭得断断续续,一会儿号啕一会儿停止。花盼春轻拍他的背,试图摇晃他,让他能被安抚得乖巧入睡。
“乖乖乖,你娘亲马上就会回来了。乖乖……”
“哇呜……”
“我哼首曲儿给你听好了。”她清清嗓,笨拙地哼着记忆里听过的童谣。
“哇……”
“别下给面子呐!”她将他台局抱起,以前常见父母这样将孩子举台局,孩子都笑得好乐,她仿效着——
“哇……呕——”
花盼春被喷吐而下的鲜血溅洒满脸,她瞠大的眸子里映着二十五皇子逐渐扭曲的稚气脸庞,他痛苦哭着,眼泪和不断呕出的鲜血全淌在一块,他抡握的小拳抽搐不止,手腕以怪异的角度弯折变形,令人毛骨悚然的啵汩啵汩声不绝于耳,染红他与她的衣裳——
剧烈的翻搅从胃腹里猛然涌上,眼前的情景太骇人,她此刻还抱在手里的娃儿整张小脸正因难忍的痛而歪斜,啼哭的小嘴发出的再也不是孩子的声音,不停呕血不停呕血,她的手掌甚至可以感觉到掌心贴抱着的小生命承受着多大的折磨……
就在花盼春完全无法反应之际,身后传来惊叫声——
“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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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春姑娘,你别怕。先擦擦脸。”韶光在她手里塞来温热的湿巾,要她打理自己一身狼狈。
花盼春瞥视他,扯出一记虚软的笑。
“我没有害怕,只是……”她捂嘴,想吐。
“如果吐出来会舒服一点,那你就吐吧。”
她只能回以无言的扯唇苦笑。她已经吐到连酸液都吐光了。
“要不要喝杯热茶?”
她摇头。无论咽下什么都只会再被吐出来,她受够了。
文贵妃抱着几乎绞扭成一团的婴尸放声大哭。那孩子的死状惨不忍睹,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哀恸欲绝。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抱着他,他在哭,我唱曲儿给他听,我以为孩子都会喜欢被抱得高高的,他就突然翻白眼吐血,整张小脸扭曲起来……”花盼春喃喃低语,试图找出是哪个环节出差错,好好的孩子怎会暴毙,而且还是以那般恐怖的死法——她猛然掩嘴,又痛苦干呕起来。
“怎么会这样?!”李成龙获报匆匆赶来,见到二十五皇子的死状也禁不住撇头避开。“是谁干的?!”
“是宁贵妃!她要杀了我的孩子!”文贵妃发狂似地冲跪到李成龙面前,再也顾不了满脸狼狈的眼泪鼻涕。
“我?”闻讯也来瞧瞧情况的宁贵妃一听文贵妃指控她杀人,挑起柳细的小山眉。“我可是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半步也没离,现在赖给我是不是太牵强也太刻意了?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自编自演了呢——”
“你住嘴!没看见文妃正因丧子之痛而难过,难免情绪失控,你还在火上添油?!”李成龙斥责宁贵妃。
宁贵妃面露委屈地扁扁红唇,“臣妾是被冤枉的……皇上要替臣妾洗冤呐,臣妾绝不会做这种事。”
“这朕知道。先退到一旁去。”
宁贵妃就算心存不服,也深谙此时封口为上策,款摆纤腰,听话地退到旁侧去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