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气的五官可怜兮兮地皱在一块儿,她又推他,推得好用力,再加上单脚站立,结果重心很不稳,整个人往他身上扑去。“哇啊~~”
她的额头直接撞上他的下巴,这一撞,害得火野刚咬到自己的舌头,也痛得飙出男儿泪来。
他闷哼了声,双臂仍下意识地护住她,顺势倒到大床上,四腿交缠。
“阿靖,很香ㄋㄟ!今晚煮什么好料!啊喳?!”
房门被大剌剌地推开,余家妈妈为了参加喜宴特地烫得鬈鬈的头就这么探了进来!
哇啊啊~~大势已去~~火烧孤寮全无望~~
余文靖真的很想哭。
第四章
事情朝极其诡异的方向发展。
“我就说奇怪了,你在房间里啼那么大声干什么,原来是有男人!”余陈月满不等女儿解释,回头朝着刚放好小行李的丈夫余台生猛招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叫人快来看戏。
“阿靖她爸,快来快来!阿靖带男人回来了,快来看!”
“妈~~”余文靖哀喊,抹掉眼泪,忍着脚痛赶紧从男人身上爬坐起来。
火野刚也跟着起身,但他的注意力仍放在她受伤的脚趾上。
没多思索,他在床边单膝跪下,捧起她的裸足小心翼翼地检查着。
见她脚趾甲边边有些瘀青,微渗出血丝,他眉峰微拧,随手从床头柜上的面纸盒中抽出面纸,轻柔地压住。
“你你你……”余文靖被他温柔的举动弄得满脸通红,试着抽回,他的大掌却抓着她细腻的脚踝不放。
噢!他到底晓不晓得现下是什么状况啊?还管她脚趾那一点点的伤?
结果,余家爸爸听见老婆召唤,跑来看“热闹”,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
“厚~~阿靖她爸,是不是好像在演电影?秦汉跟林青霞、林凤娇和秦祥林,有够烂(浪)漫说~~”余陈月满双手做祈祷状,与女儿相似的亮晶晶美眼仿佛蓄满感动的雾气。
和老婆比起来,余台生的反应沉稳很多,朴实的黝黑大脸内敛地笑了笑,缓声问:“阿靖,这位是……”
闻言,火野刚立即站直身躯,对着挤在门边看戏的二老礼貌颔首,他才要掀唇自我介绍,坐在床边的余文靖突然紧张地扯住他的手臂,抢他话——
“阿爸,他是我公司同事啦!他是日本人,他听不懂国语也听不懂台湾话,他、他他是休假跑来台北玩,路过这里,顺便上来跟我哈啦两句的,他马上就要走了,真的!”
顾不得脚趾头还痛麻痛麻的,她跳起来,再次推着火野刚,不过这一次用不着藏他,而是直接要把他踢出大门。
余家夫妇怔了怔,仰着头、瞅着被动走到面前的高大男人,下意识要让开门让他出去,后者突然定住步伐,线条过硬的脸庞又因颊边两个堪比马里亚纳海沟的笑涡而一扫阴郁,显得俊朗亲切,事实上……是太亲切了,跟平常冷僻、难搞的死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余爸爸、余妈妈,其实我听得懂中文,说得也不错,还有,讲台语嘛耶通。”
“火野刚!”
余文靖轻抽口气,恨自己反应太慢,没来得及捣住他该死的嘴。
火野刚将身后拚命推人的一只小手紧紧抓住,压在臀侧,仍自在地用还算标准的中文往下说:“另外,我妈妈是桃园人,我是中日混血儿,算是半个台湾人。噢,对了,我姓火野,单名刚,是‘刚毅’、‘刚强’、‘刚柔并济’的那个刚,好记又好叫。”
是“刚愎自用”的“刚”吧!余文靖恨恨磨牙,手很痒,偷偷在他臀侧使劲乱掐,暗暗恫吓,不过,似乎起不了一咪咪作用。
男人继续放话。“我不是路过这里,是专程来找文靖的,我想说她刚好休假回来,可以找她一块儿玩,因为我对台湾的观光景点不是很熟,可是文靖好像很忙,没时间理我……”
“我的确很忙,你可以走人了。”余文靖红着俏脸。厚~~这男人肉太硬,捏起来真不痛快。
怔望着两人的余陈月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重重拍了下大腿,指着火野刚道:“哎啊,我认出你声音了啦!这位阿刚先生,你昨晚有打电话来,说要找我们家阿靖嘛!我还和你聊了很久,把这里的地址报给你知,你是阿靖公司里的那个阿本仔老板,呵呵呵~~原来你生得介飘撇(挺英俊)。”
火野刚笑着挥挥手。“没有啦,是您呒甘嫌(不嫌弃),我也没想到余妈妈会这么少年(年轻),和文靖站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对闪亮姊妹花嘛!”国台语交杂得很自然。
恶寒从四面八方涌来,余文靖全身起鸡皮疙瘩。
她是他的“心腹”,她太清楚他的诡计了。这男人人前人后两款样,但为消除对方戒心、为达成某种目的,却很能够委屈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扮演别人希望看见的模样。
太卑鄙了!特别是当她想到他和母亲用电话聊过天,另一波寒气更把她冷得连心都发颤了。
可恶~~拿她消遣!她很好玩啊?!
这一方,余陈月满已被捧得眉开眼笑,热情道:“阿本仔老板讲话金甜(真甜),我会不好意思ㄋㄟ。阿靖啊,人家千里远跑来找你玩,你怎么可以没时间理人家?啊,对了!阿本仔老板,你留下来一块呷晚顿(吃晚餐),我们家阿靖手艺还不错说。”
“别喊我老板啦,叫我阿刚就可以了,我——”
“妈,他已经吃饱了!”余文靖赶紧截断他的话,被男人抓住的小手挣脱不开,感觉他的掌温好高,她被握得浑身不对劲。
一旁的余家爸爸略挑半边眉,问:“怎么这么早就呷霸(吃饱)?”
火野刚看看两位长辈,叹气,非常具有诚实美德地回答:“余爸爸、余妈妈,刚才我肚子很饿,文靖煮了海鲜面,我才吃了一碗,她就要我走,我肚子其实还没饱,也很想留下来呷晚顿,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赶我走不可?”
余文靖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他、他他他……思绪冻结,脑袋瓜一片空白,竟挤不出用来骂他的佳句,因为没有一个字词能完整地形容他的恶劣与卑鄙!
她耳鸣着,母亲高分贝的声嗓仍穿破那层嗡嗡乱响的杂音,开始碎碎念:“阿靖!怎么可以这样子?让客人饿肚子是多么不道德的事,这种夭寿短命的事都干得出来,会打坏我们‘山樱’的金字招牌你知不知道?恁阿爸和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远来是客,‘山樱’以客为尊,你你你……你没把人家喂饱,还要赶人家出去,厚~~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余陈月满这张脸要拿去哪里摆?”
“妈~~”想不哀号都很难。“拜托帮帮忙,这里不是我们家的温泉旅馆好不好!”
天理何在?她才是受迫害的那一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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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靖再一次彻底醒悟了。
这果然是个毫无天理的混乱世界。
天清日暖,海阔云高,七人座的休旅车里载着五个人和两大盒传统囍饼,另外尚有这次下山采买的一些民生用品和干货。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北部滨海公路上,打算从淡水绕到三芝、石门,然后回金山。
负责驾驶的是今早才结束飞行回到台北基地的余家老二余文丽,时差和欧洲太长班的工作似乎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那张美艳脸蛋甚至精神抖擞到有些过于亢奋,原因就出在休旅车里除载着余家人外,还多了一位身分和意图颇耐人寻味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