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娶别的女人。”孙荔帆敛去所有强装的笑意,语音有丝苦涩,“他不得不。”
“什么意思?他要娶谁?什么叫他‘不得不’?”成萸颤声追问。
“你公公的女儿想嫁给他。”孙荔帆的眼神很轻很寒,“这件婚事是你公公开的口。你最了解成渤的个性,他太过重视恩义,符去耘都开口了,他不可能出声拒绝。”
“符瑶?不可能的,符瑶一直都有男朋友……她怎么可能会想要嫁给成渤?为什么?”
孙荔帆微偏着头,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半晌,叹口气说:“你真的不知道,符瑶一直在暗恋成渤吗?”
“符瑶?暗恋我哥?”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出了问题,而且是在她不知不觉之间。“符瑶从小到大任何心事都会跟我说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过跟我哥有关的事,荔帆姊,你一定误会了。”
“其实我自己隐隐约约有感觉到。”孙荔帆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但是我总觉得她是个小女孩,而英俊聪明的成渤对她就像个偶像一样,这种怀春心思每个小女孩都经历过,等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这种迷恋自然就会过去了……显然我太低估她的执着,也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以为成渤会为了我反抗你们亲爱的‘符伯伯’。”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断喃喃摇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们那么相爱……哥都要娶你了!他真的要娶你了!”
“总之,我和成渤是已经不可能了。无论他最后和符瑶的结局如何,我都无法原谅他那么轻易地舍弃我。”孙荔帆上前一步,轻柔地抚抚她的秀颊。“……我只是舍不得你,你真的是个好女孩。很遗憾最后我们不能变成无话不谈的姑嫂。”
“荔帆姊……”泪珠立刻滑出她的眼眶。“请你不要这么说!这件事一定有误会。我下个月就要回台湾了,等我回台湾,让我和哥哥好好谈谈,说不定事情不是你以为的这样。”
孙荔帆只是摇摇头,笑了一笑。“成萸,再见。”
“荔帆姊!”她急叫道。
“好好照顾自己,起码符扬对你是全心全意,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孙荔帆最后再温柔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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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萸觉得心头仿佛有一把火在烧!
火苗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很小很小以前,就在那里了;只是她一直将它扑灭,不让它窜出生息。
这是长长的、十五年的压抑。
为什么符家就要这样赶尽杀绝呢?只是一朝受了恩,成家兄妹便注定了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永远不得脱身吗?
即使真是如此,让她来还,也就够了!
大家都希望她嫁符扬,她就嫁给符扬,这样还不行吗?为什么他们“买”了她还不够,现在连成渤的下半生都要一起买走?
到底要还到什么程度,才叫做报恩,才叫做听话,才叫做识得好歹?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几乎觉得自己连脚底都冻冷了,整个人困在一处坚硬的冰层下,除了胸腔内那熊熊闷烧的火,其它部分全部是僵凝的。她只能勉强自己,带着笑和符扬周旋。
符扬是多心的男人,在情况未明朗之前,不能引起他的疑心。
她苦等着,终于等到回台湾的这一天。
那天,符扬的外公设了家宴,款待已久不见的爱孙。
“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出门前,符扬踱进房间,温热的手按上她的前额。
“嗯。”成萸没有装病。连日来的心思怔忡,让她一踏上台湾的土地便染上风寒。足足躺了两天,热度才稍微退一点。
“不然我待在家里陪你。”
“不要,人家的家宴是特地为你而办的,别因为我坏了大家的兴致。”她大半张脸缩在棉被里,语气也轻飘飘的。
“什么‘人家的家宴’?我的外公不也算你的外公吗?”
“……”她默然垂下长睫。
即使结婚五年了,有些时候,成萸仍然让他觉得捉摸不定。符扬叹了口气,俯首轻吻她的发。
“我尽量早一点回来,成渤说要留下来照顾你。如果今天晚上烧还没退,不管你肯不肯,我们明天都去医院打点滴。”
“嗯……你快去吧,别让大家等了。”她疲倦地闭上眼。
健朗的男人轻悄离开卧室。
山中豪宅被寂浓的暮色裹掩,车声随着夜风一起卷入山坳树林里,玄黑天宇渐次恢复宁静。
成萸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等稍微恢复意识,扬眸瞧一点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半了。她睡了快三个小时。
整间宅子仍然是静寂的,符氏一家人还未归来。
家中只有她和成渤在,若想说什么话,现在是好时机。她到浴室里洗一把脸,略微振作一下精神,脚步略微虚浮地走下楼。
“小萸,你醒了。”厨房里,成渤正好在煮咖啡。一看见妹妹,俊逸的脸庞漾起浅笑。“刚才陈嫂煮好晚餐,可是你还在睡觉,我就没吵醒你。现在想不想吃点东西?我用微波炉帮你热一热。”
“我好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成渤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她。
“慢慢喝。”
“哥……”
“嗯?”
“我上个星期在伦敦遇到荔帆姊。”
“……嗯。”
成萸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
成渤没有。他只是维持平稳宁定的速度,把她的饭菜热好,一如他向来不愠不火的办事态度。
“你不打算告诉我什么吗?”成萸哑声说。
“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荔帆姊说你和她分手了,因为你要娶符瑶。这是真的吗?”她霍然起立,再也忍不住了。
“小萸,我的事,你不必为我担心。”成渤平静地说。
“我怎么能够不担心?这个世界上就剩下我们两个兄妹相依为命了!我若不为你担心,还能为谁担心?”
“符扬是你的丈夫,你们两个已经是一……”
“你以为我希望吗?”她稍嫌激动地把玻璃杯顿在餐桌上。
“你为什么如此说?”成渤的眼神转为锐利。难道妹妹的婚姻不若他以为的幸福吗?
“哥,你只要告诉我,你是真心想和荔帆姊分手,去娶符瑶吗?如果是的话,之前我陪你去挑给荔帆姊的婚戒,又是怎么回事呢?”
“小萸,我不要你胡思乱想。总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必为我担心。你只要过得平平安安的,哥就满足了。”
“不,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娶符瑶?”她固执地要求。
“符瑶是个好女孩……”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个坏人,可是天下的好女孩难道少了吗?”她激动地说。“你明明前一刻还和荔帆姊浓情蜜意,连戒指都打算买了,突然之间,你却回头去爱上一个‘好女孩’?过去几年,从来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你对符瑶感兴趣,更不必说是两个人互谈恋爱。我不是傻瓜,我看得出来,你和符瑶之间就算有什么,也只是她少女时期的一时迷恋而已。为什么突然之间你就决定抛下孙荔帆,去娶符瑶了呢?告诉我!”
成渤放下咖啡杯转向她,深思的眼光落在将兄妹俩隔开的那张餐桌上。
“一定又是符伯伯出面替女儿提的,对不对?”她追问。
成渤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
“我不懂,为什么你不能站出来反抗呢?为什么我们兄妹的未来都要由他们来决定呢?”她凄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