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意外发现,是她的自我疗伤能力。
他看向她,发现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几乎”看不出昨晚曾伤心痛哭的痕迹,虽然仔细看还是有点微红,但他已经很诧异了。没想到她还满坚强的,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来,大家先吃饭吧。”
“嗯。”骆效鹏走向餐桌,心中猜想:她之所以这么平静,是否因为她已做了决定?
坐上餐桌,杨舒澐替每人添了稀饭,骆效鹏浅尝一口,随即睁亮了眼。
好香的米粥!甘甜浓稠,嘴里充满浓浓的米香味,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哇!好好吃喔。”一旁的人已经唏哩呼噜狼吞虎咽起来。
“稀饭好香。”
“小菜才好吃呢!你尝过清炒高丽菜没有?又脆又甜,好吃极了。”
“杨小姐,谢谢你。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有个长相颇为孩子气的工人,腼腆地对她咧嘴一笑。
“叫我舒澐吧。”她也回他一个笑容。
“舒澐小姐,你的早餐比爱玉做的还要好吃。你知道吗?爱玉天天蒸大馒头、煮豆浆给我们吃,我们早就吃腻了。”
“对啊!一听到馒头两个字,我都快吐了。”
大概是昨天对她太失礼,自觉愧疚,又同情她的遭遇,几个农场的员工拼命讨好她,边说边挤鬼脸逗她笑。
杨舒澐“噗”地一声,真的笑了。
那朵笑容宛如绽放的鲜花般美丽,大家都看痴了,骆效鹏也忘了进食,只是定定看着她,直到身后传来虚假的咳嗽声。
大家回头一看,见是爱玉,连忙低头猛吃菜、喝稀饭,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爱玉早就听到了,为此她很不高兴。“是吗?原来大家这么讨厌吃馒头喝豆浆,那以后不喜欢吃的人可以不要吃,我没有强迫大家。”
“没有啦!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偶尔想……换换口味。”几人见得罪了爱玉,连忙放低嗓门赔罪。
“哼!”邱爱玉还是很不高兴,转头将怒火发泄在杨舒澐身上。“杨小姐,如果以后没事,能不能请你别随便进厨房,更别乱动我的东西?刚才我进去看过,东西都放错位置了,你这样乱来,我以后很难做事。”
爱玉脸上清楚坦白地写着“讨厌”两个字。
“对不起。”杨舒澐立即道歉。她看得出邱爱玉不喜欢自己,但是并不知道确实的原因。
“好了,爱玉,你也坐下来吃饭吧。”骆效鹏沉声道。
“好。”一听到他的声音,邱爱玉便笑得好甜,立即拍拍坐在骆效鹏身旁的人扬声说:“喂!阿松,你吃饱了吧?起来让给我坐。”
“可是我还没吃饱啊!”这么好吃的稀饭,当然要多喝几碗。
“那你到后面的位子坐,这里让给我。”爱玉理所当然地道。
“啊?怎么这样……”虽然嘴里嘀咕着,名叫阿松的年轻男人还是乖乖端起饭碗,踱到后头去找空位。
过去爱玉毕竟是唯一的年轻女性,大家都习惯让她了。
“骆大哥,你爱喝豆浆,要不要我去帮你煮些豆浆?”邱爱玉甜笑着问。
原来这就是大家天天吃馒头配豆浆的原因——因为老板爱喝豆浆!
“不用了。有稀饭小菜就很好了,不用再麻烦。”他其实没有很爱喝豆浆,只是不挑剔罢了,只要符合卫生,口味上还不差,他什么都吃。只除了一样东西……
“喔。”爱玉听了有点失望,不过她很快将这句话的意思解读成:他不希望她太劳累。于是又甜蜜地笑了。
“你也快吃吧。”骆效鹏转头看见杨舒澐还在发愣,于是催促道。
“噢。”杨舒澐这才赶紧端起稀饭就口,认真吃起早餐。
早餐过后,工人们上工去了,爱玉也开始准备午餐的菜色,至于骆效鹏,则是一吃饱就到书房去,据说有些事情需要联络处理,而杨舒澐闲来没事,则到处走走逛逛。
这块土地真的很大!她沿着山径随处走,夹岸都是艳红芳香的苹果,她晃呀晃的,遇到正在检查苹果生长状态的工人们。
“嗨,你们好。”她大方地打招呼。
“啊,舒澐小姐?你……你好。”见她朝他们走过来,几个人脸更红了。“那个……昨天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以为你是那、那种女人……”
他们没说完,杨舒澐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问题是他们并没有误会呀——如果她答应骆效鹏,留下来为他生育孩子,那么她还是变成他们“以为”的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了。她苦涩地在心中嘲讽。
不过她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点点头,转而注意他们的工作内容。
“你们在做什么呀?”她发现他们在逐渐染红的苹果上包上纸袋,不由得好奇地凑近去瞧。
她一靠近,几个大男生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害羞又腼腆,和昨天冷淡鄙夷的脸孔截然不同。
“因为苹果快成熟了,所以要包上纸袋,免得鸟类或害虫来偷吃。”其中一人向她解释道。
“一个一个包吗?那很费工吧?”
“是很费工,不过苹果是高经济价值的产物,值得花费这么多人工去保护。”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出现,杨舒澐转头,看到骆效鹏走过来。
“老板!”
“老板!”
几个工人看到他,立即恭敬地喊道。不难看出骆效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难怪昨天他们对她的态度那么糟。崇拜的大老板要找一个“贪财”的女人来生孩子,他们自然会感到不平吧。
“你们继续忙吧,我带舒澐到处走走。”
“好的。”几名工人各自去忙了,杨舒澐只好乖乖跟着骆效鹏走。
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走了大片山头,杨舒澐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你的果园吗?”
“基本上,你视线所及的范围都是。”他在最高的一处山坡停下脚步。“这里正好是两座山头的分界线,前头种植苹果,后半片则种水蜜桃。”
“这么大?”看来他真是个“好野人”呢。“既然你拥有这么大片的土地,经济状况想必不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要花钱找人来帮你生孩子呢?”
“理由很简单,我需要一个子嗣继承事业。”仅此而已。
“如果你只是想要孩子,那么可以结婚啊!以你的条件,想嫁给你的人一定多得是吧?”
“是不少。不过她们为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钱?”骆效鹏讽刺一笑。
“你这么不信赖女人?”杨舒澐诧异地问。
“女人有什么值得我信赖的地方吗?”骆效鹏反问。
“你……”原来他不信任女人,而且非常严重。
“或许你曾经受过感情的创伤,可是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譬如你的母亲应该就——”
“不要提她!”骆效鹏突然厉声高喊,吓了她好大一跳。“那种女人,根本没资格当人家母亲!”
“……对不起。”杨舒澐有点明白了,他母亲可能就是造成他不信任女人的主因,他与母亲必定有段极不愉快的过去,她不该提起他母亲的——虽然她事先并不知情。
“她早就离开这里,都二十年了,以后别再提起她。”骆效鹏别过头,眺望远方,不愿回想母亲抛家弃子、父亲酗酒而死的那段惨痛记忆。
过去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不需要那种女人来当他的母亲,所以他也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大家都知道这段过往,不曾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若不是她今天恰巧碰触到这个禁忌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