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眨着明亮大眼,好无辜、好纯真地冲着她甜甜一笑。
“嗨,我是Tina,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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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na,他在美国攻读硕士学位时交的女朋友,当时还是个大学生,两人年龄有段差距。
经过了这么多年,Tina从青涩到成熟,正好处于女人最娇艳芬芳的年华,男人永远梦想的二十五岁。
她是个ABC,这几年一直住在洛杉矶,这次是跟父母特别回台湾来探亲的,打电话联络上了墨母,墨母很高兴,一心想撮合两人破镜重圆,可惜儿子不肯回家吃饭,墨母只好亲自把人带来他的住处。
所以庄晓梦要面对的,不只是墨未浓的前女友,还有他的母亲。
母亲、前女友、现任女友,三个女人,三种复杂的关系,怪不得未浓会觉得她出现的不是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禁后悔今日何必心血来潮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庄晓梦暗自懊恼,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墨母跟他前女友在厨房忙进忙出,想帮忙,插不上手,不帮忙,又显得一无是处,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我应该先打个电话来的。”她悄声,对坐在一旁的墨未浓道歉。
他从报纸里抬起头,冷漠地瞥她一眼。
他生气了。
庄晓梦咬着下唇,双手迭放在膝上,端庄地坐着,心里却恨不得这附近有个地道让她能不着痕迹地逃出去。
她该怎么办?她偷偷窥视厨房里两道忙碌、有说有笑的身影,一时彷徨无计,而身旁的男人又显然毫无替她解决这窘境的意愿。
看来,只有靠她自己了。
她闭了闭眸,深呼吸,极力压下一波波从胸口涌上喉间的酸浪,站起身,来到厨房门口,端出最灿烂的笑颜。
“伯母,Tina,需要我帮忙吗?”
墨母回头,打量她,柳眉一挑。“不用了,庄小姐,看你这样应该不习惯做家事吧?没关系,煮饭的事交给我跟Tina就行了。”
我跟Tina。
意思是她们俩是同一国,而她这个不擅厨艺的女人最好哪边凉快哪边去。
庄晓梦心一沈。看来未浓的母亲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很差。
她勉强撑住笑容,还想再说话时,墨母已转过身去,不理她。她尴尬地站着,进退不得,想落荒而逃,却明白自己已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从Tina邀她进门开始,就注定了她今日必须承受这一场难堪。
一点半,午餐终于上桌,菜色丰盛,色香味俱全。
“未浓,你快尝尝,这些都是Tina亲手做的呢,没想到她年纪轻轻,手艺挺不错的。”
“哎呀,是伯母不嫌弃,只是几道家常小菜,没什么,我妈还常嫌我做得难吃。”
“这样还叫难吃?你妈的标准也太高了……”
餐桌上四个人,两个人你来我往,聊得尽兴,唯一一个大男人只是低头猛吃饭,一声不吭。
庄晓梦同样保持静默,事实上她也完全插不上话。
“……对了,晓梦姊。”Tina微笑转过头,像是忽然注意到她的存在。“你跟未浓交往多久了?”
晓梦“姊”。庄晓梦默默在心中重复这称谓,樱唇很勉强才能弯起笑弧。“快半年了。”
“未浓很体贴呢!跟他在一起一定很开心吧?”
他很体贴吗?“嗯,很开心。”
“以前未浓追我的时候,还每天开车接送我上下课呢。我报告不会写,他上图书馆帮我找资料,还陪我用功到大半夜,考试的时候,他怕我紧张,就坐在教室窗外大树下一面看书,一面陪我。还有啊,有次我感冒发烧,他连自己的考试都顾不得了,赶来宿舍照顾我……他真的是个很棒的情人呢!”Tina娇声赞叹,忆起过往的恋爱史,美眸绽着梦幻的神采。
真的那么棒吗?
庄晓梦默默听Tina倾诉往事,胸臆的酸浪又开始翻滚了,一波过去,一波又来,不客气地重击着她。
原来她以为工作第一的男人,也曾经那样为自己的女友费心,伴读、陪考、天天接送。她一直以为他不懂得宠女人,原来他也曾经宠过。
他说自己喜欢坚强独立的女人,可他以前交往的对象却是这么一个年轻可爱的小妹妹……
“够了没?”墨未浓总算开口,很不悦地拢眉。“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哎呀,你害羞了吗?”Tina笑望他。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提那些。”
“为什么不提?明明就不好意思还不承认。呵呵,伯母,其实你儿子很可爱呢──”
够了没?这样的酷刑,她还要忍受到什么时候呢?
庄晓梦如坐针毡,偏偏当着男友母亲面前,她不能有一点不礼貌。她二十九岁了,是大姊姊了,不该跟一个年轻美眉计较,自尊也不允许她在男友的前女友面前失去风度。
她微笑,从头至尾,她在心里默想着自己的好姊妹,希望自己的笑容能像沉静一样那么从容又优雅。
终于,生平最长的一顿饭吃毕,她盈盈起身,礼貌地告退。
“伯母,很高兴见到您,下次有机会我会专程去拜访您。Tina,谢谢你这顿饭,很好吃。未浓,我先走了,拜拜。”
她真佩服自己,能够不颤抖着嗓音说这些客套话,她赞许自己,没让唇畔的微笑出现一丝歪斜,她应该好好奖赏自己,这么大方的表现值得让众人敬自己一杯。
墨未浓送她下楼。“你别介意Tina说的那些话,我跟她之间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我不会介意的。”那只是前女友不服气的挑衅,她很明白。
“还有我妈,她今天对你态度是冷淡点,不过我想她没恶意,只是见到你太惊讶了。”
是啊,都怪她去的不是时候。“没关系,我懂。”
深邃的眸若有所思地瞅着她。“你该不会在生闷气吧?”
生气的人不是他吗?她涩涩地想,表面上却故意嘟起嘴。“干么?你以为你的女朋友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看来释怀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是。”
“知道就好。”她笑,心上却在淌血。她其实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大方呵!可她,必须是……
“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
那徐徐前行的背影,很挺,很直,像一根不肯屈服在狂风暴雨中的劲竹,踩着细带凉鞋的步履,很潇洒,旁人看她走的每一步,都好似在传达着女人的傲气。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其实一点也不骄傲,更无法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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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沉静屋里。
沉静捧着本书,在灯下静静阅读着,一旁的贵妃榻,童羽裳半躺着,双手灵巧地打毛线。
夜很静谧,很恬馨,音响温柔地流泄出钢琴声,溜过城市的晚风,一下下吹着窗帘玩。
这样的夜,很适合静静地、懒洋洋地度过,可惜让一串粗鲁的门铃声给破坏了。
两个女人交换诧异的一眼,沉静放下书,前去开门。
“唷,静。”庄晓梦大声打招呼,跌跌撞撞地闯进屋里来。“我来喽!”迷蒙的瞳光一转,抓着童羽裳的形影。
“童童也在啊,真是太好了!呃!”一声酒嗝。
“怎么了?晓梦,你怎么醉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