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我很好啊。”庄晓梦不承认自己喝醉。“你们看,我还可以金鸡独立唷。”她抬起左脚,摇摇晃晃地摆姿势,一个重心不稳,往下趴。
幸亏童羽裳及时跳起身,和沉静一左一右接住她。“还说你没醉?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呵。”双手在空中乱挥。“我告诉你们喔,我今天看到未浓的妈妈了。”
“什么?”
“还有他的前女友。”庄晓梦继续报告,吃吃地笑。“她们两个一起到他家,煮饭给他吃,他的前女友很会做菜喔,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哈。”
童羽裳蹙眉,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担忧的眼神瞥向沉静。
沉静点头,示意她一起扶着庄晓梦在贵妃榻上躺下。“晓梦,别再说了,来,躺好,我去泡杯热茶给你。”
“谢谢静,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庄晓梦揽过沉静颈子,胡乱在她颊上亲了亲,转过头,望见童羽裳。“啊,还有童童,你别吃醋,你也对我很好,你们两个我都好爱好爱。”也在童羽裳脸上亲了亲。
“是,你放心,我不会吃醋的,快躺好。”
庄晓梦人是乖乖躺下了,嘴巴却不肯停,像失控的老唱机不停地播放着。
“你们知道吗?未浓对他前女友很好唷。你们一定不相信,他居然天天接送她上下课,怕她考试紧张,还在教室外面陪她耶,哈!那个工作狂居然也会这么宠自己的女人,我听了都不敢相信……”
“来,喝茶。”沉静扶起她上半身,将一杯热茶送近她唇缘。
她喝了几口,躺下。“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男人说工作第一也只是嘴巴说说而已,如果真的有心,他也可以丢下工作不管的。”
“你累了。”沉静温柔地睇着说个不休的好友。“闭上眼睛休息好吗?”
庄晓梦不肯闭,眨着泛红的眼,不停说:“他说他不喜欢女人太依赖,其实不是的,他那个前女友不就很依赖吗?他也很情愿让她依赖。所以啊,我想只是因为他爱我不够深,如果他很爱很爱的话,就算我怎么依赖他也无所谓的。”
她侧过头,忽然抓住童羽裳的衣袖。“童童,你说,爱得比较深的人是不是注定要受伤?”
“晓梦──”童羽裳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她红肿的眼皮,知她一定狠狠哭过了,喉咙梗住。
“我不想爱这么多,这样好累。”庄晓梦模糊地嚷道:“真的好累。”
“对,你累了。”童羽裳柔声说,接过沉静递过来的毛毯,替她盖上。“睡觉吧,好不好?乖喔。”
两个女人像哄孩子似的,好不容易哄得庄晓梦闭上眼睛,朦朦胧胧地睡去。
“你看她,哭得脸都花了。”望着庄晓梦脸上不忍卒睹的残妆,童羽裳心弦重重一扯。
沉静默然,拿来湿纸巾,轻轻地替庄晓梦卸去残妆。
气氛寂静,两人默默看着庄晓梦就算在梦里也攒着眉的容颜,想象着她独自在酒馆里一杯接一杯地饮酒,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坠落,都是心疼不已。
“静,我是不是做错了?”几分钟后,童羽裳将沉静拉到一旁,哑着嗓子自责。“我不该劝晓梦大胆去恋爱的,我明知道在爱里受伤很痛苦,我还这样害她。”
沉静摇头。“你没错,童童,不要怪自己。”
“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联合自己的妈妈跟前女友欺负晓梦?”
“我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等晓梦清醒了,再好好问她。”
“我不敢问她,我怕她会哭。”说着,童羽裳忍不住哽咽起来。
“傻瓜!怎么反而是你先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都是我的错。”
“不是谁的错。”沉静温柔地握住童羽裳的手。“爱情是这样的,有甜蜜也有痛苦,会快乐也会受伤,都是这样的。”她低语,眼神一时恍惚。
两人默默相对,忽地,一串悦耳的和弦乐从庄晓梦皮包里冒出来。
怕吵到她,沉静忙找出手机,按下结束键,顺便瞥了荧幕一眼。“是那个男人打来的电话。”她幽幽地宣布。
“不要理他!”童羽裳气得咬牙切齿。“他那样欺负晓梦,不许他再来打扰她。”
“理不理他应该让晓梦自己作决定。”
又是一串音乐,这次,换了首曲子。
童羽裳抢过手机察看。“他传简讯来了!”她仓皇抬眸。“他说他在楼下等。怎么办?要叫醒晓梦吗?”
“晓梦醉了。让他等吧。”沉静语气清淡。“男人,有时候让他们急一急也好。”
“说的对,你老是在他面前出现,他反而不会珍惜你。”童羽裳恨恨地同意。
“呵呵──”贵妃榻上,蓦地传来一串笑声,微微沙哑、很好听的笑声。
沉静和童羽裳惊诧地交换一眼。“晓梦,你醒着?”
两人同时赶过去榻边,只见庄晓梦坐起身来,忽然展臂拥住两人的腰。“谢谢你们。”
“晓梦?”两人摸不着头脑。
庄晓梦扬起容颜,唇畔幽幽地,荡开一丝笑意,“我真的很幸运,有你们这两个这么关心我的好姊妹。”
“你都听见啦?”童羽裳问,有些尴尬。正主儿没哭,方才她自己倒先哭了起来,说来也真好笑。
庄晓梦知道她窘迫,没多说什么,螓首往她身上一靠,亲昵的动作自然流露感激之情。
“墨未浓在楼下,你要下去吗?”沉静柔声问。
庄晓梦摇头,苦笑。“我现在看到他,可能会哭出来。”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成泪人儿。“反正明天去公司就见着了。”
“嗯,那也好。”沉静同意她的决定,在她身畔坐下。“现在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你怎么会喝成这样回来?”童羽裳也在另一边坐下。
庄晓梦浅浅地微笑,在两人关怀的眼波中,娓娓地道出下午所发生的一切──
受伤的时候,如果能有好姊妹在身边心疼你,伤口,好像也不会那么痛了。
第九章
可恶,他无法专心!
在键盘上狂乱地敲打一阵后,墨未浓终于宣告放弃,握拳懊恼地捶桌子一下,踢开旋转办公椅起身。
他摘下眼镜,握着马克杯来到窗前,看窗外蓝天。
通常心中有什么悬而未决的事,或者有什么需要仔细斟酌时,他都会像这样慢慢啜着咖啡,往往过得片刻,便能豁然开朗。
可今天,即便他狂嗑了两大杯咖啡,起身看窗外无数次,心神仍似脱了紧箍咒的孙悟空,坚持和如来佛作对。
他居然……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这焦躁的感觉,就像那个早晨在LA的饭店醒来,他发现自己正呆呆地看着晓梦的睡颜作诗。也像那天跟集团高层开会时,他却失态地猛玩原子笔盖,更似昨天他开车送母亲回台南老家,一路听老妈碎碎念,心里挂念的却全是晓梦离开他家时那高傲又孤寂的背影。
他究竟怎么了?为何如此心神不定?
墨未浓放下马克杯,握着双拳,在办公室内踱起步来。他真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失控都是因为她。
因为庄晓梦,那个既是他下属也是他情人的女人。
因为她昨天不肯接他电话,因为他在她家楼下等了两个小时,还是没等到她人影,因为今天早上,他气急败坏地趁着四下无人偷偷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却只是淡淡一句,她喝醉了,睡着了。
就这样?喝醉了?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