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入行时间就差了近十年,安列德见过的死人说不定还比他用过的子弹来得多,哪里需要和他交流?
“那个赌鬼最近都没接什么任务,说不定早将技术给忘光了。”她想起自己初来巴黎时,安列德任务接得比现在还要再多一些。
“前辈的价码太高,没几个人请得动。”请安列德出一趟任务的价码,普通上市公司恐怕赚个十年也不见得赚得到,可能也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接到这么多大案子。
“猜到安列德是谁了?”
“Adam,上帝在第六天创造出的男人。”
安列德·蒙尼根,白天是国际医学界响叮当的明星人物,一入夜,便化身成杀手界最神出鬼没,却也最具权威的帝王。
顶着圣经中的名字,他的崛起近乎传奇,至今尚无人知晓他为何要以那种轰轰烈烈的方式走入这片血雨中,只知道Adam这名字,和死神是画上等号的。
“他承认了?”
“承认了。”所以那天,他才知道杀人无数的杀手竟有一张经年不老的脸孔,笑起来还带着一抹邻家大男孩的阳光味。
卓月榛因此话而露出好奇,因为自己认识的安列德,对于这种猜测从来就不予理会,甚至会赏那人一枪,照此情况看来,他根本就和这位小男孩关系匪浅,所以才会破例。
“我很惊讶,像他这种浪荡不羁的人,怎么会选用圣经的名字作为代号?”
“你会惊讶,是因为你并不了解他,尤其是过去的他。”不知选择继续生活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的安列德,每天望着昔日两人曾经走过的街道:心情上该会有多难过?
“你知道Adam一夕间成名的出道事迹吗?”究竟是什么原因,能驱使这样一个前途灿烂的医生持枪杀人?
他的世界,本不该染上血腥的。
“我知道所有你们不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她别过头去,好一段时间只是默默凝视着窗外快速向后掠去的街灯与楼舍,半晌,终于像是战胜了什么一般,修长的手指迟疑了一会儿后,轻轻地在起雾的车窗上写下一个同样源自圣经的名字。
这名字,是安列德心中最初、也是最末的痛,Adam,便是为了纪念这名字才取的。
她,Eve——上帝在第六天,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出的女人。
“安列德,是为了替她复仇,才举枪杀了第一个人。”她低声说道。
“竟然连这种事都和你说,看来你们的关系……可真是匪浅。”
“我只是刚好在他生命最低潮时,凑巧出现在他身边罢了。”
她敬佩安列德,因为有他,她才比较出自己所经历的,其实一点都不算痛。
“你知道,他不像你有家可以回,有亲人可以依靠,很多时候,他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孤单,还需要人陪伴。”
也许,他会选择接纳她,就是因为他们曾经都是没人爱的小孩,同样懂得消化所谓的孤单吧?
“你难道不比他孤单吗?”雷杰不小心说出这几天的观察结果,心虚地侧目偷颅她的反应,不料却与她的目光交会。
怦怦!
心悸吗?应该不是吧?
心底浮现同一句话,两人迅速将各自的眼神调开。
“小家伙,专心开你的车别乱瞄。”她看着窗外警告。
“……你们可不可以别一直唤我小家伙?”讲得好像他未断奶似的。
“对我们而言,你真的只是个小家伙,单纯,而且很好戏弄。”
她像是在给他个答案,更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
第四章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
不起眼的小酒馆内,红发男子好笑地举起波本威士忌,朝在他身侧入座的来者摇晃几下以示欢迎。
真是风水轮流转呐,想他当年浑身是血,一息尚存地被雷杰给拎回党分部“归还”时,脸都丢到北极去了。
“怎样?是哪位高手路过救了你呀?”
“一个女人。”向酒保要了杯柠檬水,提到卓月榛,雷杰的脸上便拂过些许柔意。
“一个女人?!”索伦瞠大眼惊呼,随即又被腰间的枪口逼迫地降低音量,“兄弟,你这艳遇来得可真是时候。”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吗?”雷杰哼了一声,大略将酒馆扫视一圈,立刻分辨出哪些是来喝酒的当地人,哪些又是别有目的的外来客,“我没叫你带这么多人来。”他嫌弃地皱起眉。
“不是我愿意的,你也知道我老爸非常不信任我的自卫能力。”索伦很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他们的实力差了一大截,不过他多少大了雷杰那么一点点,这个动作还是可以做的。“何况你也不希望那不甚光荣的经历,被全西西里的男人知道吧?”
这些可全是他精挑细选过,口风紧、行事俐落的资深手下,保证不出岔子。
“索伦·萨普奥·基曼,你很期望我在你身上开个洞是吧?”他非常认真地考虑这个洞开在哪里会比较适合,若只是眉心一枪就太不够意思了,或许往下面射效果会更好。
糟糕,他好象有点被那两个人传染到不正经因子。
“呿,不说就不说。”
“东西呢?”
“这儿。”索伦稍举起手,候命多时的属下立即递上黑皮箱。
“点点看缺些什么,晚点我再叫他们调来。”
“不了,我自己也有办法补货。劳你特地跑这一趟,酒钱我付。”箱子连开都不开,雷杰便扔下张欧元大钞,一眨眼便从酒吧大门消失。
索伦微笑着再点一杯威士忌,仔细回忆起雷杰刚才离开时,那种期待要回去哪里的怪异神情。
喔噢!他和那位女人,肯定大有隐情。
“少主,请问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妥吗?”瞧少主若有所思的样子,保镳队长俯身在他耳畔小声低问。
“不,我只是突然对那位出手救狼的女士很感兴趣。”回去一定要好好调查。
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时间,这位让索伦好奇的女人,正意兴阑珊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浑厚且富磁性的男音,然而卓月榛的心非但没有感到舒适,反而像在瞬间跌至马里亚纳海沟底一般。
“有什么屁事赶快讲。”
“那个……有个满有权威的外科医生最近要嫁女儿,我想……”
“人家嫁女儿关我什么鸟事。”她的额角青筋微浮,手已搁上断话钮,盘算着何时按下去。
“史密斯医生的儿子在纽约医学界也是小有名气,我想问你要不要……”
“想都别想,要嫁你自己嫁。”她又不是洋娃娃,没义务受人摆布,尤其是受这位造就她悲凉童年的男人左右。
她恨爸爸更甚于妈妈,当年要下是这男人没胆地一走了之,那桩荒谬的指腹为婚,也不会以她的诞生做结局。
“小榛,对方的观念非常开放,你嫁过去绝不会受到种族歧……”说到最后,就连在医学界名声响亮的卓鸣风,也开始心虚。
他希望女儿能嫁到美东,就是盼望自己能有多点机会关心她,尤其当他发现女儿被他们伤得如此之重后,他是真心希冀能够弥补。
“请长话短说,我时间宝贵。”
“小榛,相信我,爸不会害你的。”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女儿曾经失去的幸福,并不是他这辈子补偿得完的。“我是真的希望,你的下半生可以幸福。”
卓月榛对生父的回应是长达三分钟的沉默,以及最后,一句字字心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