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颀长结实的身子微微一僵,像是没有预料她会有此一问。
“常管事多事,派人偷偷去查的。”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无辜的老人家。“他每天都在我耳边唠叨,我受不了才来看看的。”
这番话听来像是他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似的,然而这电光石火之间,如君却仿佛想通了些什么——
这男人……尽管摆出一副被人逼迫的模样,但如果真的这么不情愿,他早就把常管事撵出议事厅,命令他老人家不准再提了,哪容得了人家天天耳提面命,唠叨到他耳朵出油?
他该不会……因为放心不下自己,便常常偷偷跑来观察她的情况,要不然就是派人埋伏在布行附近,窥伺她的一举一动吧?否则,她从来没提过,他又怎会知道陈夫人是布行的常客,又跟自己唠叨了些什么?
这男人啊!嘴里说着冷淡的话,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她的吧……
“你笑什么?”齐烨故作凶恶地问道,总觉得她的眼里闪着的光芒开心的十分诡异。
“没什么。”
她抚着他线条刚硬的下颚,在男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爱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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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越近年底,天候便越是冷得教人受不住,但如君仍努力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向来纤细的腰肢也宽了不少。
“我说如君啊,你好像胖了些是不是?”陈夫人虽然已经死了心,不再企图帮她说亲事,却喜欢天天跑来闲抬杠。“不过女娃儿就是福泰点才好看,你先前实在太瘦了,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她这么一说,其他妇人们也纷纷点头同意,并热烈地讨论起自家媳妇儿的体态应该如何如何……
如君扬唇一笑,没有对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的妇人们解释,那是因为自己的身子有些不一样了。
正在说说笑笑之间,有道高大健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布行门口,几乎挡去所有光线——
“袁姑娘,我送布来了。”魁梧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一传来,那群妇人们便蓦地变得安静许多,拿手帕儿遮住贼兮兮的微笑,轮流注视着这对年轻男女。
如君叹了一口气,拿这群闲来无事,就爱嘴碎八卦的婆婆太大们没辙。
她见怪不怪地对她们的调侃取笑视而不见,迳自走出柜台,招呼扛了好几匹布红着脸杵在门口的男子。
“辛苦你了,阿乙哥。”她对男子抱歉地一笑,引他将布匹送入布行内。“先放在地上就可以了,我待会儿再整理。”
尽管他是害自己被赶出齐府的最大帮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讨厌这个憨厚木讷的老实人。
更何况那天他也是身不由己,倘若换作是她自己,她也会为了保住家人而对别人说谎。
“这料子很实很重的,你要放哪儿,跟我说一声,我扛过去就是了。”外头冷得快下起雪来,他的额上及背后早已是一片汗湿,却不肯依言将货品放下。“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比从前,搬不得重物的。”
想不到阿乙哥外表看起来粗枝大叶,却如此细心体贴。如果她上头还有哥哥的话,应该就会是这种感觉吧……如君感激地一笑,朝他点点头。
“那么,就请你帮我搬到里头的仓库去。”她无视妇人们更加明显的窃笑,走向后头掀开布帘,让高大男子先行进去。
帮她将所有布料都分门别类放好之后,男子抹了抹满头的大汗,接过如君递来的茶水,腼腆地道:“你们女人家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若有什么疑问,你尽管来找——”
她笑着打断他。“好,我会的,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是这样的么?”阿乙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将碗还给她。“那么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她微微颔首,送他走出布行,继续忽视妇人们非常暧昧的眼神——每次他们在店后头待得久一点了,那些婆婆太太们就会这样看着她。
她正欲送到布行外头,阿乙却伸出手,在她跨出门槛前挡下她。
“到这儿就行了,外头又冷又滑,你别出来。”
“在里头站了好几天,我都快闷坏了。”如君噘着嘴,推开他的粗臂耍赖地不肯进去。“我会小心一点的,不用担心——呀!”
话声尚未落定,说时迟、那时快,她不小心踩中正在融化的雪地,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凄惨地一屁股摔倒在地!
阿乙眼明手快,在她发出惨叫的同时便已经伸出援手,但即将接住那个迷糊蛋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一花,扑了个空。
他看了看自己的大掌——奇怪,没救到人。他疑惑地看向应该要重重跌个屁股开花的如君,发现她正牢牢地被个极其眼熟的男人锁在怀里。
“齐、齐老爷?!”阿乙瞠目结舌,怎么想也想不透为何如君的“前夫”会出现在这里,还用那种占有的姿态拥着她,怒瞪着自己。
“我顾念你的苦衷不与你计较,让你安然无恙地在泉州继续待下去,但这并不代表允许你得寸进尺,随意动我的人!”齐烨咬牙切齿地从薄唇中吐出话来,语调虽轻柔,但他眼底的那两簇妒火却教人看得沭目惊心。
他应该早点把这丫头给带回府里,不该碍于愚蠢的男性自尊,放任她在外头抛头露面……
瞧她,才不过来到这间布行短短数个旬日,这个“姘夫”就急呼呼地追来了!
尽管早巳查出一切事情的始末,也知道幕后的凶手是钟莹莹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他仍度量狭窄地将“不小心”休了心爱娇妻的怨气迁怒在阿乙身上。
“齐老爷,不、不是的……”阿乙是个老实人,一急起来说话便会结巴。“袁姑娘现下的身子不能摔倒的,她——”
“阿乙哥!”如君匆匆打断他未竟的解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齐烨确实是十分关心她,甚至眷恋着她的身体,但在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那一日的欺骗,在他真正原谅她之前,她实在不想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齐烨看着欲言又止、怀有隐情的两人,发现自己非常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窝囊感!
“为何不让他说完?”他冷冷说道,语气里隐含的怒火令两人不寒而栗。“你还有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不敢被我知道,嗯?”
怀了孩子是可喜可贺的事情,袁姑娘为什么不敢说?说不定齐老爷会就此原谅她,让她重回齐府呢!阿乙感到一头雾水。
“说下去!”齐烨不耐地催促着。
“袁姑娘她……她已经有了身孕……”阿乙望着如君脸上为难的神情,迟疑地开口。
闻言,齐烨诧异地瞅着她,眼中的怒火尽褪,只剩下一片质疑。“是我的孩子吗?”
如君霎时脸色发白,炯炯的明眸直瞪着男人。他居然敢这么问!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这样不值得信任,这样人尽可夫么?!
她咬紧下唇:心灰意冷得什么话也不想说,转身就冲回布行里去,留下两个愣住的男人站在雪地——
“齐老爷……”阿乙用一种谴责的眼神望着他,似在怪他不该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闭嘴!”齐烨恼羞成怒地扔下这句话,也跟着奔入布行中。
一冲进那小小的店面,他就被一群婆婆太大给团团包围,还被指着鼻子臭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