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了,除了一小部分的军队驻扎在了城里,大多数的大军都还是在城外头扎着营。远处营火点点,这头三个人吹着冰冷的晚风。
那两个士兵自然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的,毕竟军令如山,真要陪他等上三天三夜也是连声都不吭的。
然而,这个小孩子怎么办……
偶尔担心地看了一眼,两个护卫在心中不免也有些可怜他了。
‘……你去禀告冷公子。’眼见城门口已经要有一个时辰都没有人走了,一个护卫低声跟另外一个人说着。
‘……这也好,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怎么了?’连忙从城里走了出来,身上披着大氅的冷雁智,远远的就见到了坐在地上的玄英。
“冷公子,好象等不到人。”一个护卫连忙说着。
“等不到人就带他进去城里找啊,他总有家吧?”冷雁智走到了三人身旁。
“他不说话。”一个护卫小心地指了指地上的玄英。“家人的名字,家在哪里,他都不说。”
“……为什么?”冷雁智疑惑地问着两个护卫,接着才蹲在了地上,问着玄英。“怎么了?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我让他们带你去找人好不好?”
“……”玄英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急着想回家吗?”冷雁智好性子地问着。
“……”玄英又是摇了摇头。
“……怎么了?有困难的地方就告诉我吧?”
“他们一定早就从密道走了。”玄英低声喃喃说着。“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呜……”
一整天的委屈跟心慌,终于宣泄了出来。玄英抱着膝头哭着,只觉得害怕极了。
四周又是黑漆漆的,母后皇兄都不见了踪影,他不晓得去哪里才找得到他们……而且……而且他又不敢问这些人,万一……万一他们要对他们不利怎么办……
密道?要从密道走,首先得先要有本事进宫才行吧?冷雁智轻叹着。不过,对于这个神奇的男孩子,冷雁智倒也有些习惯了。
“他们会回来吗?”冷雁智问着正在哭泣的五岁男孩子。
“……嗯……”
“……好啊,那就等吧。”冷雁智笑着。“反正我那儿大的很,不少一副碗筷吃饭,你就跟我回去吧。”
“……可是……可是……”玄英迟疑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冷雁智。
“可是什么。”冷雁智低声说着。“没什么事情是要你这个小孩儿担心的,你只管吃饭睡觉就算尽了你的本分。”
“……可是,如果他们要很久很久才回来怎么办……”玄英哽咽着。
“那你就住‘很久很久’啊。”冷雁智笑着。
“……真的可以吗?”玄英低声说着。
“当然可以,因为是我说的。”冷雁智伸出了手。“来吧。”
与冷雁智走回了城,尽管心中有着忐忑,玄英还是紧紧抓着冷雁智的衣角了。
没办法,因为黑漆漆的外头实在好吓人。他可是从来没有离开宫里这么久过……
等到冷雁智掀开一角大氅,让小玄英进来躲风时,玄英就一起抓着冷雁智的大氅了。
虽然家里的事情我骗了他,可是我说会报答他的事情是真的……玄英在心中暗暗发誓着。我一定会报答他的,我发誓……
“要喝牛肉汤还是人参鸡?”冷雁智突然问着。“现做的啊,我可好久没有亲自掌厨了。”
“……我想吃冰糖燕窝……”
“呵……好啊,那有什么问题。”冷雁智笑着。
“启奏皇上!”
门外传来洪钟一般的声音。玄武从棚里的桌上抬起了头。
“传他进来。”
“是!”
等到了来人入了帐、行了礼后,玄武便让他起了身。
“将军何事?”
“启奏皇上……武定关外胡军一波来又一波,众将士据关以守、却是早已身心俱疲、斗志萎靡……”
“大胆!”旁人见他无礼,大喝了一声。
“你又是什么身分!竟敢斥喝于我!”来人身穿盔甲、怒目而视。“一介阉臣,退下!”
玄武左手一挥,制止了身旁太监的发难。
“怎可对将军无礼,站在一旁。”
“……是。”脸上胀得发红的太监总管,退了开去。
“将军,继续说下去。”玄武坐在椅上,平静地说着。
“……是。圣上,近日在军中,有一传言嚣嚣不绝,圣上……可知晓。”将军深深行了一礼。
“……尽管说。将军与我此刻并无君臣之分,不需顾忌。”
“……皇上……”将军跪了下来,痛心地说着。“军中传言,京城陷落,皇太后、皇后、太子相继失踪。中原北半,胡军已占,人心惶惶。是以援军迟迟未至、是以粮草中辍已久。皇上……”将军深深叩着首。
“……无稽流言,怎可深信。将军莫要自乱阵脚。”
“……皇上……”将军没有抬起头来。“月前,流言一起,在下便暗中指派三批密探北上,日前陆续回报,皆是……”
“……皆是?”
“皆是胡军已占京城,鲁儿列趁我不备,又遭汉贼开关相迎!杜将军护送太子前往峨嵋山区避难,皇太后与皇后行踪不明。”
“……”玄武看着眼前的主帅,不发一语。
“……圣上……”
“……城中百姓可还安好?”
“……是,杜将军令大军五千留守城中,散发各宅,着民服、护百姓。胡军攻下城后……无人伤亡,京中平静。”
“……这就好。”玄武喃喃说着。
“……圣上……大势已去。”将军痛心地说着。
“……武定关守不住?”
“……至多月余。”将军低声说着。“虽仍有壮兵三十多万,然而饿兵难遣。”
“……华亲王那儿,依旧没有动静?”
“……华亲王推托委塞,直述其对抗察唯尔早已筋疲力尽,如今实是无力援助。”将军眼中露出了熊熊怒火。
“……意料中事,不是吗?”玄武苦笑。
“可华亲王大军月前竟已尽出!皇上!”
“……你是认为……”
“不可不防!”
“……他若真想做皇帝,又怎可作出这等辱亲丧国之事?……他不敢。”
“……既已忘君,又怎记得民族大义!”
“……华亲王那儿还有多少人?”
“二十万!”
“……看来,这年来打那胡人,没什么损耗不是?”玄武苦笑。
“……是。”
“……当真是两面夹杀,想我三十万好男儿只怕血染沙场。”玄武摇着头。“将军有何高见?”
“圣上龙体为重,宜先移驾,这儿留给孙某,战至最后一滴血染沙尘!”
“笑话!若你与这贼军本是互通一气那又该如何?”一旁的太监总管忍不住插嘴了。
“若将军真与敌军互通一气,今日我等项上脑袋已是将军之物。退下,再要插嘴,就是军法处置。”玄武平静地说着。
“……圣上!”本已是气得脸色发紫的主帅,跪了下来。
“将军所言甚是,然而……若这社稷当真毁于我手,朕……自当一死以谢天下。”
“……圣上若是崩殂,这天下无继,华亲王就成了君主。”主将哽咽着。“臣下宁愿一死以卫圣上安危。”
“……现在,大伙儿还在战场上吗?”
“是……”
“带朕去看看。”
“皇上!前线危险,若龙体有何万一……”
“若真有何闪失,就是我失天命,有何可惜。”玄武淡淡说着。
‘哗!’
已经是夜深了,敌军却还是一波又一波地攻着城。
还未近得城墙,那震天的杀伐之声便已是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