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方楠摇头。“不过,好像在哪见过。”但在方楠过往生命中,没见过这般富精力的运动型男子。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见过似的。”她凑了一句。
“我这就拿给成医师。”方楠走出房门,四、五步后,脚步慢下,再拿出照片,就近一瞧,灵光闪过,几乎脱口而出。
那双眼睛,像极了成扬飞!
这个巧合,让她绽开了笑,忘了方才的尴尬,她放回口袋,跃步走到前院花园间。成扬飞拔除着花苗旁的杂草,头也不回道:“跟你说过了,别紧张,房里有那样东西很正常,张嫂不是外人,不会笑话你的。”
她原先的雀跃,忽尔停止,收起笑意,闷声不言。
他反身仰看她,以手遮抵刺目的阳光,“怎么?我好像说错话了?”
她吨着嘴,“我忘了你原不是为我准备的,拿去!”她从口袋掏出在床头拿到的东西,塞在他手里。“算我多事,一时忘了有女人在你那里过夜很正常,张嫂应该很习惯看到了。”
话一出口,她别开脸,捂住嘴——她在吃醋吗?这种突袭的酸涩感觉让她口不择言了,不应该如此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啊!
一只粗实的手臂从后圈住她的肩颈,将她抵在硬实的胸前,“方楠,我很想叫你别生气,不过,说实话,你越生气我越开心,我一直担心,你把自己训练到不知吃醋的滋味了,那我多没存在感啊!我真怕哪天你转身走开了也不觉可惜!”他把脸贴在她颈侧,明显地缓了口气,“我没这么想要一个人过,天天要你也不言倦,别生气,你肯在乎我,我很高兴。”
她转着眸,笑了,回头吻了他一下,“记住了,下次不会上你的当了。”
“回屋里去吧!别让疤痕晒到太阳,黑色素会沉淀。”他啄吻她的鼻尖,尝到咸咸的汗珠。
“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张嫂在房里捡到的。”她朝口袋里摸索,竟空无一物。“咦?我刚才放在身上的啊!”她查看着石板路径,并没有疑似的踪迹,她微恼地跺下脚。
“既然是捡到的,大概不是重要的东西,别找了,回去吧!都流汗了!”他推推她。
她不死心地沿着来时路张望着,才走开没多久,他在她站立处的草堆里发现了一张纸片,他顺手捡拾,转过正面一看,笑容凝固,面色陡然黯沉。
这张照片就是她要交给他的吧?
他放进上衣口袋,没有告诉还在瞠眼寻觅的女人,转身继续除草。
第九章
她向来警醒,很少酣眠,尤其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只要轻微的翻身,肢体碰触,她的意识就会起作用,迅速从梦中浮出而清醒。
今晚身旁的震动很惊人,原先纠缠她的一对手足倏地放开,身上的薄被掀离,软床向另一瑞倾斜,她顿失拥抱,双眼立掀,男人的裸背在右前方弯曲着,头埋在掌心里,背脊骨浮凸,明显在竭力隐忍着不适。
她手掌搭在他背上,触手一片湿液,全是冷汗。
“别碰!”他低吼,似受伤的兽。
她倏地坐直,低探他的脸,“你又疼了?我去拿药!”她一骨碌翻身下床。
“不用,药没了!”抬起头,美好的面部因疼痛而扭曲。
“药没了?”她楞住。
今天是干热的夜晚,他的疼痛在平日也会发作,那么,已不是冰敷就可以解决得了。或许,在下一次,她就会看到明显的变化,他的面孔逐渐迈向异化。
胸口一酸,她将他的头搂向怀中,镇静道:“你等我,我到张医师那里拿药。”
“太晚了,别去!”他揪住她,半喘着。
“才十二点,不会有事的。”她挣脱他。
她迅速换下睡衣,直奔楼下,拉开大门,投入漆黑的夜色中。
她虽勇气十足,又焦灼万分,恨不能承担一半成扬飞的痛楚,但在夜灯照明不足的背景里,猛然在雕花金属门前看到一个白发碧眼的落腮胡胖子杵在那儿,措个大皮箱,笑嘻嘻地看着她,还是吓得魂飞魄散,当场脚一颠,摔个眼冒金星。
“小姑娘,小心点,我等你开门呢!”
怪腔怪调的中文兜头飞来,她脑袋混沌一片,以为看到肯德基爷爷了。
“快起来!我坐了一整天飞机了,屁股快开花了,让我进去!”
声若洪钟的催促震耳,她忍痛攀着栅栏爬起来,仰头打量天外飞来的老外。
“先生,你找错地方了——”
“找错什么啊!这不是成医师的房子吗?两年前我还来过,难道地震把房子位移了?”肯德基爷爷仰着粗短的脖子大笑。
她惊诧地半张嘴,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匪夷所思问:“先生是——”
“我是他老爹啊!”老人拍拍她的头,“去把他叫醒,告诉他,他爹地来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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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知道红肤碧眼的西洋人,要生出成扬飞和张明莉这对黑发黄皮肤的异姓兄妹有点困难,但瞧人家一家三口相见欢,她也放下了诸多怀疑,禁不住替他们开心。
从接到电话就飞车而来的张明莉,一进门就搂着老人不放,吱吱喳喳用中英文掺杂着说个没完;老人宠溺地随她赖在啤酒肚上,嘴里猛灌着一瓶海尼根。
“我不管,你明天就住到我那儿去,我不想天天塞车赶来看你。”张明莉头倚在老人肩上,娇滴滴说着,夜半卸了妆的容貌美丽丝毫不减。
“饶了我吧!我讨厌住在罐头大楼里。这儿多好,空气好,又安静,别害我老在吹冷气,我会过敏。”老人拍拍张明莉的头,习惯性的安抚动作。
“爹地,你可不能住这儿,你是超大号夹心饼干,扬飞可不方便了,要和女朋友卿卿我我还得避着你。”张明莉媚眼瞟了眼对角的成扬飞。
“少拿我打趣,老爹爱住哪我没意见。方楠,走!”服了张明莉带来的药虽减缓了疼痛,胸口沉积的抑郁却化不去,他站起身,率先走开。
“咦?你是他女朋友啊?”老人一脸好奇,凑近手足无措的方楠,“不一样啊!你满十八了吗?扬飞什么时候喜欢未成年少女了?”
“哎呀!爹地,你老是看不准东方人的年纪,她今年二十几了。”张明莉翻翻白眼。
老人有股热力,逼得方楠直往后退,她从未接触过这般朝阳型的长者,暖供烘的、没有距离感的,她几乎无法站直让他瞧个干脆,求援地看向成扬飞。
“别动,你的脸——”老人用指腹按了下疤痕,瞄下张明莉,“宝贝,这是你的杰作啊?”成扬飞放在心上的人,是无法亲自操刀的。
“是啊!怎么样?”张明莉也跳过来,趋前看,“不错吧?”
“嗯!”老人赞许地点头,“进步多了。小女孩,别担心,再过阵子就看不出来,又能漂漂亮亮了。”
“哎呀!跟你说了,她不是小女孩,你瞧她胸部像是没发育的样子吗?”张明莉勾住老人的肩。
“够了吧!你们父女俩。”成扬飞忍无可忍,回头拽住方楠,“老爹,请自便,我明天还有两台手术,先休息了。”两双脚步轻重不一的上楼去了。
老人不解地搔搔头,对张明莉眨眨眼,“他在生气吗?”
她撇嘴耸肩。“怪家伙一个,大概又疼得睡不好了,真同情方楠。”
“很疼是吗?”他捻捻胡须,又点头又摇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