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明儿个一早我就去跟所有人说这件好事。”大婶听见这个好消息,眉开眼笑的,现下当然得赶快去跟老伴说去,毕竟老伴与妤兰她爹情同兄弟,也算是妤兰半个爹亲。
大婶走后,伏钢仍没松开按在李淮安手背上的姿势。
“你有没有听清楚?我和好兰没有关系,有的只是兄妹之情。”
“听清楚了。”
“你要相信我。”之前就向她解释过一回,但没得到她的释怀,这一回,他要听见她亲口应允。
“好,我相信你,也很抱歉误解了你。”
“你以后有什么怀疑的事情,直接问我。你也知道我不擅长说谎,是不是骗你的,你一看就清楚了,不要自己一个人躲着哭……有没有听见?!”最后一句还不忘补上凶狠的恶声恶气,但前头几句连贯的气势已经一路破到底,导致最后那句也端不出太强的效果。
李淮安凝眸看他,水亮的眼儿微钦在长睫之下,声音幽幽的。
“我那时以为……一切都完了。我总是一直在等,从你走后,我仍是天天让人温着一壶茶,希望你心血来潮往我这儿来时,都能喝到热茶。我听见你带了个美姑娘回来,我想,等待已然成空,我责怪自己,恨自己放不开,然后,在街上看见你与妤兰,我又变得好恨你,恨你这般折磨我,恨你让我苦苦相思,恨你总是呆头呆脑,恨你从不曾待我温柔,恨你在看见我时总又躲着我,恨你自欺欺人,恨你不解风情,恨你划出你我之间的鸿沟,你是我这辈子恨得最深的人……”
伏钢只单纯就字面上的涵义在听,她说她恨他,而且还是恨得最深的人……
这绝对是打击,重重的打击。
他喉头干哑,好半晌无法挤出半句话来。
“原来你这么恨我……”他、他真的太迟钝,竟然不知道她对他存在的情感是恨而不是爱。
也、也该是如此,他又没有待她好过,他总是故意想忽视她,之前更躲了她两年,凭什么要她不恨他?连他都恨起自己来了……
在伏钢要收回按在她手背上的温掌时,换她又压上了另一只柔荑。
“我所谓的恨,和你所认知的恨,不一样。”她就知道他误会了。
伏钢不懂,但懂她此时的笑意是无限包容,嘴里说着恨,脸上却柔美得惊人。
“恨就是恨,有什么不一样?”他撇开头不再看她,是狼狈,也是歉疚。
“我的恨,如同你恨我是皇亲国戚一般。这样比喻,你可有更明白些?”
恨她是皇亲国戚,真的恨的,不是她,而是皇亲国戚这身分。她口中的恨是这样的恨,那代表着——她恨他让她苦苦相思,恨的不是他,而是相思之苦。她恨他呆头呆脑不解风情,恨的依旧不是他,而是呆头呆脑不解风情——
她恨的,并不是他,就像他恨的,始终也不曾是她。
“我想……我有些明白了。”伏钢讷讷道,黝黑的脸庞闪过一抹浅红。
李准安满意于此时她覆在掌心底下的大手由紧绷逐渐变为柔软,她握住他,一直到他旋转手腕,原先朝下的掌心转了一圈,将她的纤手纳入宽广的掌里,反握住她。
至于她为什么要拐这么一大圈,而不直言说爱?
还有什么理由?当然是怕又被大受惊吓的伏钢给丢了出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这样握着,好像没法子喝粥……”
“那……我放开好了……”伏钢这才发觉自己把她握得好牢,她的手又软又小,真有些恋恋不舍。
两人默默喝着粥,这期间内,谁也没说话,李淮安有些羞怯,伏钢却比她更腼腆,整颗脑袋压得好低好低。
伏钢脸上灼热的红晕,足足一整夜都没有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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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皇城,就是不太轻易过关的硬仗在等待他们。
一个和亲失败甚至被退回来的公主,虽然律法上并未明订此为何罪,然而不能尽力促进两国和谐,甚至可能导致另一波更大的危机,陷百姓于战争水火,又耗费国本,这些罪名一条一条都不比贪污来得轻。
前车之监有个十公主,当时先皇的处置方式是送十公主到寺院里去礼佛诵经长达半年之久,即使算不上是实质责罚,但让一名倍宠娇贵的公主去寺里尝着与皇城里珍馐不同的粗茶淡饭,也没能打扮光鲜亮丽,又得日日早起,跟着师父们洒扫清洁,没有任何身分之别,亦算是给足了教训。半年后十公主回到皇城,指婚给了小官,这同样是处罚。
十公主都如此处置了,李淮安的下场只能更差不能更好,才能服众,因此,穆无疾仍得公事公办,在御书房里伤透脑筋。
“若这回不罚你,日后每一名公主都有样学样,我们又该如何向百姓交代?此次若能无事度过就罢,若东邻国不肯善罢甘休,严重性如何不用我再次说明。十八公主,你认错不?”此时的穆无疾是宰相,更是代理君王,有权下达任何惩处,而正牌的皇上因为抄书抄累了,已经趴在桌上睡熟了,御书房里还有几名相商的文官,同样在听着穆无疾如何树立典范——而伏钢,被驱赶到御花园去捉耗子。
“认。”李淮安没第二句辩解。
“东邻国君王还挨了一拳。”
“是淮安的错。”
“这项罪名你也要揽?”穆无疾挑高眉。他当然知道出拳的人是谁,由她顶罪太过牵强。
“是,本该由淮安来揽,淮安是始作俑者。”
“那么,罚什么好呢?十公主罚得不轻呀。”要是比照办理,李淮安可就糟糕了。
“不妨就按照十公主的处罚吧,先让十八公主去佛寺半年,回来再替她指婚。”一名文官如此提建。
“别忘了十八公主还担了一项殴打东邻国君王的罪名!得罚更重!”另一名文官补充这点,又一名文官也加入,三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来。
穆无疾来到李淮安身旁,倾身一叹,压低了嗓,“你说,弄成这样怎么收拾?”
“没关系,三名大人很快就会商讨出处罚我的好方法。”李淮安也回得低低的,眉眼间净是笑意。
“你……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下棋太狠。”走的棋路都让人心惊胆战。
“是没说过,但我知道你心里有这么想过。”
“东邻国那边……你也闹得翻天覆地?”
“穆宰相此言差矣,淮安是去东邻国和亲,何来翻天覆地的指控。”她一脸无害,不改温雅恬静。
“这种话,骗骗伏钢还行。”想骗他,还差得远。
“你只要知道;我此番和亲,绝对不会替百姓带来任何危险,相反的,东邻国这个盟友是跑不掉了,你大可放心。”
“你现在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穆无疾语毕,三名文官似乎也商量出结论,由其中官阶最高的那位代表发言——
“宰相,我们想到该做何处置了!”
“说来听听。”反正也不会有啥好主意。
“这次和亲失败,东邻国君王必定极度愤怒,当下之急应该是安抚东邻国君王,务必求得两国和谐。”
废话。“继续。”
“所以不妨先派使者去听听东邻国君王有何意见,再来决定十八公主的处置。现在则先送十八公主到善缘寺去,替国家百姓祈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