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骐说他要离开海曼集团。”
这句话,使睿颖讶异地按住微启的朱唇——他真的这么做了?!
蓦地,睿颖想起昨晚,滕骐独坐在客厅里抽烟抽到天亮的事。难道,令滕骐烦恼了一夜的事,就是如何向艾德·海曼开口辞职吗?
“是今天凌晨的事,据说是滕骐打了通电话给我父亲,说他打算和你回台湾去。我爸爸说是要和滕骐打球,推掉了今天上午的应酬,其实他们要谈的,就是滕骐的去留问题。”蕾妮苦笑,“Ringing,你知道滕骐对我爸来说,重要性早就超过了左右手,甚至把他当成儿子看待,爸爸更看出了滕骐的天赋,将公司里重要的职务交给他——”
“对不起,蕾妮,你对我说这些是没有用的。”睿颖歉然地道:“滕骐一旦决定一件事,就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决心;再说,我对他与令尊之间的事并不清楚,我想对于这件事,我没有说话的余地。”
“怎么会没有?你是他的女人不是吗?”看见睿颖震惊的眸子,蕾妮急切地道:“虽然他声称你是他的异父妹妹,但我已经看出他对你的感情并不寻常,就我看来,没有人会用那种方式谈论、注视自己妹妹的!”
睿颖咬咬下唇,双颊涌现尴尬的绯红。
“我无意使你难为情,Ringing,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滕骐一走,一定会对海曼造成损失,并且会打击我的爸爸。于公于私,他都不该这么做,毕竟在你们有困难时,是我父亲伸出的援手啊!”
睿颖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不知道?”蕾妮一愣。滕骐对她,可真是保护到家了!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必隐瞒了。“这么说吧!滕骐为了从你父亲手中换回你的自由,向我父亲借了十万英镑,我父亲同意借钱,但条件是滕骐必须到海曼学院念书。”
这个出乎意料的事实,让睿颖的脑中一片空白。
“我父亲提出这个条件,原本就是想利用五年的时间说服滕骐为他工作,没想到滕骐居然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修完菁英班所有的学分,他的表现远超过爸爸的预期,所以爸爸才会破例将投资部交给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表面上说是要考验滕骐的能力,事实上是想藉此留住他。”
原来,这就是滕骐说不出口的挣扎。
原来,滕骐不是狠心留下她,将她一个人丢在台湾,而是不得不离开。
原来,让滕骐陷入两难局面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软弱,为了保护她,还未成年的滕骐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才不得不用自己的未来做交换。
而她,竟曾为此埋怨过他,还说要与他分手。
昨天当她指责滕骐狠心把她留在台湾时,他心里做何感想?想必极为苦涩吧?
因为她,他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出卖了,她却还责怪他。
一滴眼泪滚出睿颖的眼眶,接着是数不清的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滑下。
滕骐已经用行动证明,在工作与爱情之间,他选择了她。但她真能放任自己的私心,再一次羁绊住他的羽翼,自私的将他留在身边吗?
蕾妮不安了,她扶着睿颖坐下,拍抚她的背,轻道:“Ringing,很抱歉让你伤心了,我了解你的感受……”
睿颖摇摇头。不,没有人了解她此刻的感受,她的泪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歉疚与自责。
她只会用自己的软弱来牵绊他!
“Ringing,你知道能受到爸爸的特意栽培有多难得吗?也许你会以为我在夸大其辞,但我父亲可不是普通的企业家!我从小便接受爸爸的亲自指导,却没有滕骐的一半出色!我虽然很不甘心,但滕骐就是天生祖师爷赏饭吃!如果他继续留在英国接受我爸爸给他的磨练,他未来的格局绝非我们所能想像——”
“抱歉,蕾妮,我待会儿和滕骐有约,该准备梳洗更衣了。”抹去眼泪,睿颖好似换了张面孔,变得坚强了。
蕾妮迟疑地喊道:“Ringing……”
“再过半小时滕骐就要回来了,他说要带我去逛诺丁丘的市集,我得快点准备才行。”
蕾妮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睿颖是在下逐客令,但她仍把握最后时间,加快速度说服她。“Ringing,我知道你与滕骐之间的牵系有多深,但你应该知道他有多渴望成功,你应该以大局为重,而不是牵绊住他。你可知道他的脑子像是黄金铸造的,每一个决策都能带来惊人的财富!当他功成名就的那天来临时,你会是受惠最多的人,不是吗?想想清楚,暂时放下你的小情小爱吧!做他的后盾,不要做他的绊脚石!”
说完,蕾妮很干脆地离开。
蕾妮走后,睿颖机械化地从自己的包包中拿出里面唯一的一条裙子。
暂时放下你的小情小爱吧!
她定进干湿分离的浴室,扭开莲蓬头,冷水倏地冲下,湿透了她的衣裳。她因瑟缩而颤抖,马上又关上水龙头,走出淋浴间,颓然地坐在浴缸旁。
做他的后盾,不要做他的绊脚石!
她……是他的绊脚石吗?
长久以来,她的世界就只有他,他像支柱一样撑起她的世界,负担她所有的生活所需,倾尽所能为她打造一个梦幻的伊甸园,让她似无忧的蝴蝶在他的世界中飞舞……
然而,谁来剪除他的束缚,让他自由高飞?
他是只大鹏,双翼若垂天之云,拍击水面可激起万丈波涛,扶摇直上可将天下尽收入眼,像他这样的巨鸿,怎能伴着一只小蝴蝶飞翔?
重新放了热水,沐浴过后,她吹干头发,想要扎成马尾,但颈后淡淡的红痕使她眼神一黯,慌忙放下长发。
也许,蕾妮的话是对的。
换上简单的白色POLO衫与那条牛仔短裙,睿颖一走出浴室,就听见一声口哨。
“滕骐?”
“我喜欢你穿裙子的模样。”滕骐笑得俊眼弯弯,大掌握住她的纤腰,将睿颖拉到身前,顺势在她唇上啄吻了下。
即使两人都如此亲密了,她仍旧会因为他的吻而赧红了娇颜。
“你回来多久了?”她藉由穿外套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羞涩。
“刚进门。”说着,他欣赏的目光一变,忽然退开一步打量她白皙的双腿,敏锐地问:“睿颖,你是不是瘦了?”
那一瞬,睿颖竟有些惊慌,“怎么会?”
“真的,比两年半前的你瘦多了,你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对不对?”滕骐皱起眉,“走,我要先把你喂饱,然后再去逛诺丁丘。”
滕骐带着她到美式乡村餐厅去,点了许多高热量食物,存心要把她流失的体重一口气补回来。
在餐厅里,滕骐软硬兼施,非要睿颖多吃几口,直到她大呼再也吃不下为止。
这个下午多美好,滕骐压根不管别人的眼光,心思全系在睿颖的身上。周遭的客人带着笑意看着这个俊逸的东方男孩尽情宠爱他的小女友,纷纷大赞年轻真好。
一切仿佛没有变,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那样浓烈,但他们都学会了在对方面前隐藏部分的自己。
睿颖没有问他昨晚为何抽烟到天明,也没有问他上午究竟去了哪里,她不要破坏这美好的一瞬,她要永远记得此时的幸福,等她回台湾以后可以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