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个好看的男子。但他此刻的笑,竟让她隐隐感受到一股冷意。
“你不想怀麒麟子了吗?才一个晚上,你就这么回去幽影族,你们族人不会对你感到失望?不会责备你?不会惩处你的亲人?”钟离奔弓的字字句句里有着明显的怒气。
欢爱一晚,隔日便像见鬼般的要逃离他身边,是他不够努力,所以让佳人失望了?
还是他太过努力,所以吓着佳人了?
忽地,他眉笑眼眯唇弯,瞬间怒气消失得不见踪影。因为他知道他所说的话,秋淡月一字一句全听进心坎理了。
而且,光是看见她唇白脸青的孱弱模样,他就不由自主地难再以强硬的口吻对她说话,只想好好的将她搂在怀里疼爱一番。他也的确伸出双臂那么做了。
垂着头靠在钟离奔弓的怀里,秋淡月无言以对,也没有气力挣扎,因为她明白,不管自己有多么不愿意,她都必须和他好好相处一、二两个月,好顺利地怀得麒麟子。
庆幸的是,除去疼痛的记忆之外,她对他并没有讨厌的感觉。
***
为什么做那种能怀孩子的事会那么难受呢?
他不痛吗?否则怎么昨晚他总是很有兴趣似的。
看来,魂迷梦醉散他并不需要,是她需要才对。下回她得记得先服下好迷醉自己的神智才是,免得又是梦魇一场。唉,一想到还有下回,秋淡月便觉心烦不已。
在背后塞了几个软枕斜卧在床上稍事休憩,她的心思却忙碌地转个不停。
她的时日所剩不多!
数百年来幽影族历任圣女在产下麒麟子的一个月后,皆会香消玉损,就算圣女没能在十八足岁前产下麒麟子,也会让族人关进祭祀先祖的石洞内,不予水、食物,直至自然死亡,是为殉忏身为圣女的失职。
十七年前,她恰巧在秋节月满的那夜出生,但高挂天际的一轮圆月,月色竟是前所未有的淡,就连月量也是那么地昏昧不明。
是以长老将她唤名为“淡月”,这也暗示着她一生的寿命福缘是如何的薄淡。
其实,上午的那场脱逃,秋淡月心中想的是,能否逃到没有任何幽影族人认识她的地方。
但她知道族理专司诛杀叛族及违背族规的杀手,已经牢牢地掌握住她的行踪,在日常不经意的时刻理,她能感到有道冷冽的目光,正在暗处理阴恻恻地盯视着她。
族里的每个人都明白当朝天子是位仁心明君,族里神卜日夜观视天象,也表明了百年内不会出现任何样灾异变的天煞星位。但是天生胸口有麒麟红印的她,还是应命出生了,而坚守族训的族人,还是要她承继历代圣女的使命产下麒麟子。
贵为能产下救世麒麟子的圣女又如何?她不过是个希望能活下去,然后过完一生的寻常姑娘罢了。
当秋淡月还在幽影族理时,有个专门替她换洗床被、提送澡水澡桶的陈大娘,她因长年操持粗活,而有着粗壮的身材和黝黑的皮肤。
有一天,向来简朴的陈大娘,竟然浑身充满着高雅的香脂味来替她拆换床被,在好奇的圆圆不断缠问之下,已经四十好几的陈大娘才红了一张黑脸,说是她丈夫见她前阵子身子骨不太舒服,特地用攒了许久的私蓄,托人自省城买来一块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净身香胰子送给她。
那时秋淡月不待圆圆追问,便纳闷地问着陈大娘:“身子骨不舒坦,应是托人买些药材才对,怎么会是买净身用的香胰子回来呢?”
陈大娘一张黑脸更红了,并露出少女般的笑容,她回答道:“我那口子说咱们族里大夫的本事和用药,已经远比他处的名医精湛三分了,所以不需要再另买药材给我治病补身。可就因为我人不舒泰,净身时用好一点、细致一点的香胰子来爱护皮肤,才会让我身子好得快。”
对于陈大叔要陈大娘用好一点的香胰子,来让身子好得快的说法,秋淡月不以为然,但是她却明白向来老实木讷的陈大叔,买来那块对他们夫妇而言是奢侈品的香胰子,主要的用意是疼惜陈大娘长年劳苦的无言温柔。
在那一瞬间,秋淡月对于陈大娘泛起一股羡慕的感觉。
她觉得比起年轻男女热热烈烈的情爱,陈大叔和陈大娘这种几十年在日常生活中所堆积出来的平凡情感,才真正是种不平凡的情感。
而这种不平凡的感情,是感叹着自己生命短暂的秋淡月,自觉不可能得到的。
第三章
“在想什么?”低沉的男子嗓音,缓缓地在房间里响起。
秋淡月想心事正想得出神,竟没发觉钟离奔弓已经进到房内,并坐在床沿,他这一出声,使她吓了一跳。“没,没想什么。”她轻声回道。
她抬眼看向他,看见他神态慵懒,双眸炯然有神地直盯着她,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他该不会又……又想要履行怀麒麟子的任务了吧?秋淡月霎时紧张起来。
“你身子还好吗?”钟离奔弓柔声询问。
他见她脸色苍白,担心的举掌要抚上她的额头探试温度。“不要!”
秋淡月慌乱地挥去他的巨掌,神情惊恐地抱着锦被,将身子缩进床角。
微蹙紧一双剑眉,钟离奔弓非常不喜欢她躲避他碰触的表现,但他仍是捺着性子温和的开口,“怎么了?”
“我……我头痛、背痛、腿痛,也……也扭到腰,总之,我全身都痛,今天没法子履行任务,你让我再多休息几天吧。”秋淡月胡乱地寻找着借口,好拒绝他的亲近。
她把锦被紧紧抱在胸前,青白着一张粉脸,就连在启口说话时,两片嘴唇还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男人天生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欲,使钟离奔弓迫不及待地想先拥有秋淡月的一切,再来考虑其它。
现下,他在心中暗怪着自己,昨晚他竟急躁得像个初识翻雪覆雨之欢的小伙子,这下怕不吓坏了眼前如惊弓之鸟的佳人了。
虽然怜惜,他却更兴起了想要逗弄她的念头,试试看能不能摘下她强自疏离他的面具。
纵使她将他们昨晚的一切,只当成是实行幽影族任务的一个过程,但他可是认真地视为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呢!
他撇唇轻笑道:“才一丁点腰酸背痛的小毛病,就要怠工不履行你们族人倚望你达成的神圣任务?你还真是个既懒惰又失职的圣女哩!”
“我……”秋淡月有些被说中心事的难为情,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是好。
“怎么,不答话是知道反省的意思了吗?”
他浓眉一挑,佯装着跋扈的嘴脸,心底却暗笑得肠肚快要打结。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虽然有点被训的不甘心感觉,但她一时还未理出头绪来反驳他,所以只好闷闷不乐地噤声不语。
“那好,咱们开工吧!”钟离奔弓扳扳十指,朝她靠了过去。
“什……什么开工?”
又惧又惊的瞪着近在眼前的他,秋淡月无法置信他将昨晚他们所做的事称之为……开工?
“还质疑?连句谢都没有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敢一脸不愿意?我可是很辛苦的流汗努力工作,没偿没酬的在尽力配合你们幽影族那莫名其妙的任务。你说,到底是我该认真?还是你该认真一点?”他一脸严肃的问着,但其实他内心早已笑翻天了。
“是……是我不对,谢谢你,那……那就麻烦你了。”钟离奔弓的一阵抢白,让秋淡月直觉地认错并道起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