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仲衍回神,拿起手机拨打号码,要宇佐美零帮忙查各家饭店的客人名单和医院的病患名单,而后马上和齐媛、念野分别到附近的几条街上寻找。
凌晨两点,他来到位于表参道上的公司。
在没有开空调的情况之下,里头冻得像是冰库一样。
打开店里所有的灯,找遍每一处,确定她没来过这里,他才疲惫地走进休息室。
把日记住桌上一搁,他点上一根烟。
吐了口烟圈,目光落在陈旧的日记封面。
日记里,她对他,一句怨言都没有。
里头有她逗趣的诅咒、有她可爱的埋怨,闭上眼,他甚至可以想像她在写日记时,挤眉弄眼的模样。
天啊,他的心好痛。
痛苦在体内暴动着,他痛得无力承载。
但他的痛,恐怕不及她的一半吧。
她凡事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设想,然而,他却因一时的情绪失控,让她哭得泣不成声……他没想要伤她的,他是被妒浪给打昏头,刻意挑了最令她难挨的字眼伤她。
混蛋,他真的好混蛋!
都这么晚了,她身子那么虚弱的,到底是走到哪里去了?
要是走到一半在路上昏厥了,要是遇到坏人,要是虚弱的身体撑不住怀孕的压力……一思及此,连仲衍便坐立难安。
巨大的恐惧幻化为骇人的鬼影撼动着他力持镇静的心神,拿着烟的手不断地颤抖着,掉了满桌的烟灰。
索性把烟捻熄,他握着粉蓝色的护身符托着额,说服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那么虚弱的身体,在近几年已愈见好转,就算现在暂时身体状况不佳,也可能只是过渡时期,怀孕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混蛋,他到底想骗谁?!
无止境的慌乱在他体内加倍成长,什么话语也说服不了现在的他。
突地,听到外头玻璃门被拍动的声音,他立即住外狂奔,还来不及看清对方便开了门。
“抱歉,我看灯还亮着,我以为……”来者是齐媛。
他看着她,沉痛地闭上眼。
“仲衍?”她不解地打量着他,发觉他捂着脸,泪水正沿着指缝滑落。
卸下他一贯的冷漠之后,剩余的是他一直深藏的胆怯和脆弱,齐家的离去是枚引爆的炸弹,彻底让他压抑数年的悲伤瓦解崩溃。
他无声的泪流在齐媛离去后变成隐忍的低泣声,在泪水严重泛滥之下,他宛如初生的娃儿般痛哭得几乎不能自已……
第九章
三个月后
明治神宫前,投入万元大钞之后,连仲衍合掌诚心祷告着,绑在腕上的粉蓝色护身符微微摆动。
良久才回过身。“谢谢你们在百忙之中还陪我过来。”
“别这么说,至今还没查到齐家的下落,我们才觉得抱歉。”朱元瑄一脸自责。
他们已向警察单位报案,请他们协寻齐家的下落,警方也已查过出入境资料,确定齐家依旧在日本境内。幸而当初她来日本时有申请工作证,可以久待日本而不触法,但是他们查遍各大饭店和医院纪录,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伙的想法也不由得愈来愈消极,很怕她在日本遇上不测。
“你们已经很尽力了,我非常地感谢你们。”也许是在三个月前疯狂地大哭过,连仲衍向来冷硬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也沉稳了。
“放心,就算你无法常常飞来日本,我们还是会继续寻找齐家的。”宇佐美零给予承诺。“你自己也要保重,我觉得你的气色不好。”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倦眸和憔悴的神情,谁都看得出来他过得很不好。
“谢谢。”他由衷道。
三个月前,齐家失踪,他停留两个星期找寻后,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便飞到韩国,再转往新加坡,而后再飞日本和台湾。
三个月内,他前前后后来了日本不下十次,每回都是带着苍凉的背影离开。
“这些照片,我不知道该不该交给你。”三人走到神宫外头,朱元瑄犹豫了下,将搁在包包里很久的几张照片递给他。“这是那回拍宣传照时,齐家跟你一起入镜的照片。”
连仲衍看着照片,有她淘气的笑、耍赖的笑,而每个笑容的目的都是要逗他笑,看着照片,他不禁也跟着笑了,直到看到最后一张,她偷亲他后,她笑得腼腆,而他笑得错愕。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朱元瑄指着照片。“看起来好幸福、好甜蜜。”
她说着说着,鼻头红通通的,泪水已经失控掉落。
“元瑄。”宇佐美零轻拍着她。
“气死我了!哭什么?太晦气了!”暗敲了敲自己的头,她努力地忍住泪水。“抱歉,你不要介意。”
连仲衍摇摇头,把悲伤潜藏到心底,不在人前表露。“我没事,只是很可惜,我明天必须再赶回台湾,所以没办法跟你们叙旧了。”
“那不是明天的事?”
“嗯,不过回台湾之前,我想要先去一趟冲绳。”
“冲绳?”宇佐美零沉吟了下。“那个地方不大,几个重镇我们都找过了。”
“不,我不是要找齐家,我只是想去圆齐家一个梦。”
“梦?”
连仲衍没有回答,在最短的时间里搭着飞机来到冲绳。
他如识途老马,来到那日齐家在濑底离岛上所指的红瓦白墙民宿。
应该是这里吧。
记得她说过,有机会,她想来这里住一回的,所以他为她而来了。
只要是他能力所及,他会实现她每一个愿望,希望他还有机会可以满足她每一个愿望,再无理、再任性,他都会接受。
看着建筑物,他闭上眼,想着那天的情景,总觉得好像只是昨天的事而已,她笑得好开心,清透的粉颜洋溢着小女人的幸福……心不自觉的有点酸涩,紧闭的眸有些难遏的刺痛。
该死!恍若哭过之后,控制泪水的闸门坏了,些许的情绪波动都能够让他掉泪。
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却蓦地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
闻声,他不由得张大眼,听见几步外的距离响起熟悉的声音,语气不悦中带俏皮,以日文说道:“你小心一点,撞伤我,你赔不起。”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侧望,唇微张,泪水瞬间布满他血红的大眼。
“你怎么可以坐在这里?很危险耶,一开门就撞到你了。”男子无奈叹口气,也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可是,坐在这里,我可以把整个海景都收入眼帘啊。”她也很无奈。“不准凶我,我是客人。”
出了玄关的门便是一段石阶,坐在石阶上刚好可以一览无遗绝美海景,也难怪她老爱窝在这里。
“住太久了,一点都不像客人。”
“你赶人啊你!”她用很道地、很粗鲁的大阪腔吓人。
“怕你了。”男人随即又闪进屋内。
“怕就好。”她看了眼后头的门,想了下,还是乖乖地走下石阶。开玩笑,她如此宝贝肚子里的宝宝,怎能因为贪看海景而伤了他?
齐家怀孕进入第十六周,但是体形上却看不出她有孕在身,不过感觉脸圆了点,身子也长了点肉,就连噙着笑的粉颜都带着圣母般的光辉。
她在民宿外头的石板地活动筋骨,压根没察觉有抹颀长的身影逐渐接近她。
“猜猜我是谁?”覆在她眼上的大手微颤着,从她脑后传来的粗嘎嗓音带着她未曾听过的浓浓鼻音。
齐家瞠目,长睫刷过他的掌心,整颗心摇摇欲坠。
他来了?为了杀死她的宝宝而来?她以为自个躲在这里应该是没有人能够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