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圈?”他看着窗外白雪皑皑,再次愣住。
他记得,刚刚开车进来的时候,曾在雪地上看到杂沓的脚印。
他更记得,百合怕冷,超级怕冷,那她为什么要一直在外面绕圈圈?
“对,五十二圈,从早上走到现在。为了方便她走动,我派出几组人出去铲雪。现在铲雪的人都累歪了,进屋来烤火取暖,她却还在“散步”。”
“那她吃饭了没有?”
她一嗤。这个问题非常好笑!“你说呢?”
他立刻转身,快步走出去,
“我早就说过了,吉川家的人不好搞定。”
他脚步顿了一顿。“从我把她带回来的那—刻起,她就不再是吉川家的人。”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她是我的女人。”
他捞过长大衣,再从门口置衣柜随手抓了一件皮草,不等管家趋前帮忙,迳自拉开大门。
“死小子,还真会挑,一挑就挑走了我最喜欢的皮草。”她喃喃着。
管家朝罗兰夫人瞧了瞧。
“看什么看?”她盘起手臂。“去把厨师叫回厨房,给我好好熬一锅热汤,滋补为上。那两个傻蛋要是谁感冒了,大厨就给我滚!”
“但,那是米其林三颗星的顶级厨师啊!”不但手艺高,而且脾气硬,生活作息照规矩,一丝不苟也不容破坏。
“平时他做的菜是挺好的,但是,老约翰,我不知道你们英国人是怎么想的。在我们中国,如果厨师做的菜不能让人健康,那就跟废物没什么两样,管他是几颗星都一样,了解吗?”
“是。”管家难得看到女主人发威,立刻衔命而去。
第五章
好冷、好冷!
百合走在银妆大地上,木屐陷在雪堆,足袋早已经被融雪浸得湿透,她一手抓着伞,一手小心翼翼地提着和服下摆。
随着雪愈降愈多,她的下摆愈拉愈高,裸露出来的小腿冻得很。
她又冷、又饿,儿乎连举起下一个脚步部觉得困难……但是,冷御觉说过,她可以“外出走走”。
如果她不认真照办的话,他会不会翻脸像翻书,刚一下子就变脸了?
不,不会,冷御觉不是父亲。们她已经被训练得很彻底,听到命令会自动服从,即使只是建议,依她的性格,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她的思绪有点混乱了。雪在飘,寒风劲舞,刮得脸好疼。
雪不是绵软温柔的吗?
在日本时,雪季来临,玉子姨会为她升起小炭炉,看着外面的雪从天上飘飘然落不是很美的绝景,为什么亲身来到美景中,却这么冷湿难受?
雪愈积愈高,她的脚步愈宋愈艰难,好不容易抬起脚,却踉呛了一下。
完了,这一摔,旨定把这身京友禅和服给摔烂了。
她只想护住这身衣服,慌乱间,把伞丢下,顾不得伞骨都是金属制的,万一扎到可不得了,只想着随便有个代垫的东西也好。
她闭着眼睛,环住自己往下摔。
然而,一双臂膀出现得更早,她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臂膀的主人就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她惊喜地抬过头,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是纯然的喜悦。
“御觉,你回来了!我盼了你一整天了。”她双臂主动勾在他颈后。
那毫不保留的笑颜,让冷御觉一瞬间怒气全消,但碰触到她冰冷发僵的娇躯,一把火又燎了开来。他把抓出来的皮草覆在她身上。
他忍不住怒问。“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做什么?”
她突然发现,他的神情不对,浓眉竖起,脸涨红着。他生气了!
他为什么要生气?她缩了缩。“我……我只是出来走走。”
“走走?”他因心疼而大怒。“你走了五十二圈。整整五十二圈!”
“是吗?我没在数。”她迟钝回答。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觉得好累。
是吗?这算什么回答?
“你忘记生存的本能了吗?饿要吃、困要睡、天冷就要躲进屋子里!”
他狂然怒吼。
她好委屈,明明是他叫她出来走走的,怎么这会儿又生气了?是气她什么?太听话吗?听话也不可以吗?她怔怔地看着他,傻住了。
“你不会因为我没叫你回话,就一声不吭吧?”他忽然想到。
百合怯怯开口:“我真的……可以说话吗?”
“说啊!”干嘛像只土拨鼠,把头采出洞前还要左右观察?难道会有大野狼来,一口哨掉她的脑袋?
“是你希望我在外面走动。如果我不照着做,我怕你会生气。”她连反驳都不愠不火,秀秀气气。
如果他一时不察,叫她去死,五分钟后岂不是要替她收尸?
“我为什么要对你生气?”他愈想愈光火。
“因为我不听话。”她答得流畅,训练有素。
“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听我的话?”
因为她听习惯了,身体会自动执行别人交代的任务。“每个人都有造反的权利!”还没等她开口,冷御觉已经吼了。“如果我晚一点回来,或者根本没注意到你人在外面,你是不是要
一直走到倒在雪堆里,被雪活埋到死?”他忍不住大吼。
“被雪埋了会死吗?”死,离她多遥远的字,突然间竟与她如此亲近。
“当然会死,你以为你是不死之身吗?”他忍不住又气义心疼地大吼。
他很少大吼,他从不大吼,他第一次大吼就是吼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冷御觉眼角余光瞥到窗边,看到母亲正盘着手,好整以暇地看这边。
他不想被她看到他们起争执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不愿让她知道,她之前所言,句句确实。吉川家是吉川家,百合是百合,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不愿意让她与他们混为一谈。
“我……”她委屈地想辩解。
“闭嘴。”他抱着百合,走进屋内,直接回主卧室。
屋里的暖气,让百合僵硬的四肢几乎软化。
沾在衣服上的残雪渐渐融了,他抱着百合往楼上走。
“少爷,厨房里正炖着热汤呢。”管家硬着头皮,现身禀报。
“送上来,还有酒。”
“那晚餐?”
“都送上来,都加保温罩。”
他把百合抱上二楼房间门口。“帮我开门。”
她笨拙地照做。
他在长沙发上放下她,虽然浑身打寒颤,她还是坚持要坐得直挺。
看到她小脸冻得苍白,眼睛还噙着泪,小小的鼻尖红红的,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下人在此时,迅速把所有食物送进来,然后又迅速退出去。
他倒出一点烈酒,放在她面前。“喝。”
她没有第二句话,哆嗦着,两手抱起水晶杯,僵硬地喝一口。
“咳咳咳……”这一口喝得不算猛,但喉咙已经干涸一整
天,四十度烈酒滑过喉头,像是放火烧过,痛得地泪花乱转,却又拼命想压下咳嗽。
看她紧紧闭着嘴,用手捣着,直到忍不住了,才又呛咳出来的模样,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了。“要咳就咳,不要硬憋着。”
“会很……很失礼,咳!咳!不、不好……”
还别别扭扭,她真会惹男人生气!他忍不住低吼:“我叫你咳出来。”
她先是瞪圆眼睛,下一秒火速放下手,暴咳声冲口而出。
他一边轻抚她的背,一边倒矿泉水,在她咳得稍缓时递上去。虽然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还有几分湿意,但干热的暖气让他们不再瑟瑟发抖。
他将她拉进怀里,恨恨地拽下湿透的足袋,雪水如冰。“还冷吗?”
“有点。”其实是很冷,不过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她还是别照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