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御石深吸一口气后,道出了自己一直不想去谈的那段痛苦回亿。
“有一天,我返乡回京,没有写书信让人先通报,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偷偷跑去找她,但是当我进入她的闺房时,却瞧见了令我无法置信的事。”
说到此,他神情一凛,表情变得狰狞而可怕。
“她跟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而那男人,正是我拜把的好兄弟,我当时气疯了,冲上前揪住那个男人,斥责他不该对不起我,就在此时,我眼前突然一阵光闪过,当我回神时,发现自己脸上都是血,而她……我的未婚妻,手上拿了一把沾血的刀子——”
小手捣住他的口,不要他再说下去。
“我懂,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不要你再想那件事,能忘就忘,我不要你痛苦,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事了。”
软绵绵的小手一轻触他的脸,那抹阴郁森冷瞬间消逝了,望着她担忧的脸,他告诉自己不能吓到她。
她现在的表情似乎比他还痛苦,她是真的心疼他,为他感到愤愤不平,小手微微颤抖着,她气疯了。
这番真情流露,着实让段御石冷硬的心受到撼动,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承认自己的痛,但不同的是,他已然能够面对深埋心中的过去。
“就算我不说,但这道疤永远都在,永远不会消失。”
这道疤直接从眉心斜切而下,是一道椎心刺骨的伤,是他深爱的女人背叛他的印记,她不但毁了他的脸,也毁了他的心。
苏容儿深情的眸子专注地凝望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那道疤。
他没有躲,任由她的手,碰触这道他从不让人抚摸的丑陋疤痕。
她的指尖温柔地划过,如花朵的亲吻般柔软,仿佛要抚平那伤痕一般,她的眼神透露出无限心疼,煨暖入冰心。
“这疤很丑。”他道。
“一点都不丑,师父常教我们,看人要看心,我知道,你有一颗很热很热的心,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没人在,你可以表现给我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抚在那疤痕上的柔荑,被大掌握住,收紧了手劲。
“容儿,我……”
她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好温柔,没有以往的凌厉,表情也不再凶神恶煞,这样的他真的好好看喔,还令她心跳没来由地加快。
他有话要说,而她也充满期待地等着他开口。
偏偏不巧,有人在这时闯了进来。
“启禀将军!”一名士兵进来。
“喝!”
一个使力,苏容儿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段御石给扳倒在地上,摔个四脚朝天。
“跟本将军比力气,你还差得远,自己回去再锻炼锻炼!”
段御石忙恢复严肃的神态,用的是上对下的命令句、男人对男人的口吻,看似举止正常,其实悄悄尴尬的冒冷汗。
苏容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抚着吃痛的屁股,硬着头皮对他回应。
“多谢将军指导。”她用假音回答,那含怨的双眼瞪着他,对他无言的控诉;至于段御石,则是一脸心虚,忙将汤药一口吞下,然后把空碗递给她。
“下去吧!”
“是。”
她接过碗,抚着吃痛的屁股,一拐一拐地走出去,临走前,还满怀委屈地回头睨他一眼,而尴尬的他,始终心虚地不敢瞧她。
第七章
入夜后,一抹黑影悄悄摸出营帐。
苏容儿摸黑出了营,白天摔疼的地方,到现在还在疼,而要快点治愈疼痛的办法,就是去泡温泉。
善于伪装易容的她,轻而易举地躲过层层严密的巡视,就算遇着了其他士兵,她也会换上校尉大人或是东方先生的面具,利用晚上视线不良的优势,掩饰身高的不足,骗过那些轮番巡视的士兵。
夜晚在森林里容易迷路,但那是别人,她自幼在此长大,仙山岭一带的地形,她熟得不能再熟了。
离军营约十里处,有一口地点隐密的热泉,被浓密的森林包围,即使是熟悉山路的猎户也不晓得这儿,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待下。
热泉冒着热气,在微凉的夜晚非常吸引人,她常常来此处洗涤沐浴,其他士兵则都在离军营不远的一条溪里洗澡,而她也会做做样子,随便假装泡一下水。
等到了四更,她就偷偷溜到这里,卸下假皮和面具,真正地洗一个澡。
卸下了男人的伪装后,属于姑娘家的曲线玲珑,一一裸露在月光下。
她挑开发髻,让一头缎子似的长发披泻在雪白的肩颈及美背上,直达纤细的腰肢。
穿透树叶缝隙的点点银月之光,映照她浑圆的胸部、曼妙姣好的体态,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少女的妩媚韵味,修长的玉腿下秀致小巧的裸足,轻踏着天然石阶步入泉里。
水的热度令她身心舒畅,舒服地吁出一口气,只有这时候,她才可以真正放松自己,惬意自在的独处。
晶莹的泉波飘荡在她修长的指间,温热的水亲吻着凝脂般的肌肤,柔和的月光以及偶尔从林间传来的虫鸣声,让她几乎慵懒地睡着了。
她足足有一个时辰可以好好享受这份私密的静谧时光,但突地,一个黑影凌空而降,将她吓了一跳。
是个男人!
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因为对方背着月光,而且穿得一身黑,她唯一来得及做的,是用双手护住赤裸的身子,在张口尖叫之前,已然被一双大掌封住了芳唇。
“是我。”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吹进一股热气。
她本欲挣扎,但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便立刻停止了反抗,直直地瞪着对方,她的夫君。
段御石以披风包住她赤裸的身子,将她揽在臂膀里,一个纵身跃入树丛后,动作迅速而无声。
别出声!
他以右手打手势向她示意,她点点头,然后他才放心地拿开捣住她嘴的手。
苏容儿虽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但只要是他的话,她就听,而且夫君如此热情地将她搂得紧密,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她都高兴极了。
一时心喜,她忍不住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柔滑似水的藕臂也悄悄将他环抱住,引得他诧异低头,在暗处依然锐利闪亮的黑眸,隐隐燃烧着两把狂热的火。
静谧的夜里,什么都听得清楚,没多久,终于有动静了。
不知何时,月光下出现一道黑影,神出鬼没地在树梢间来回跳动,一开始她以为是飞鼠什么的,最后赫然发现,竟是一名男子。
对方的落地处,就是她适才沐浴的地方,那人身形修长,一身雪白的儒衫,被风吹得飘逸潇洒,有如仙人下凡。
当那男人一出现,段御石顿时全身紧绷,有如隐身于黑夜中的狼,全身蓄满了随时可撕裂对方的攻击性,但却又沉静得没有一丝气息。
仿佛心有灵犀,苏容儿同时也屏住气息,她没武功,也不会闭气功,只能尽量减少吐纳的次数,她明白,稍一大意,即使是一个轻微的呼吸,都会被对方发现。
幸好树叶的沙沙声可以掩盖过她的鼻息,倘若是在室内,对方一定立刻会发现她。
当那名男子转过脸来,刚好被月光照个清楚,让她得以窥见其真面目。
那是一张俊美斯文的面孔,眉清目秀,气度卓绝,一身仙风道骨,仿佛不染污泥的化外仙人,又如带发修行的清心高僧。
再仔细一看,苏容儿这才惊觉,那男人双足根本未踏地,而是腾空的站在一根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