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黛还没来得及表示意见,斡罗岑又跳了过来。
“要、要,额客当然要!还有我的白马,额赤格!别忘了我的白马!”
纳岑双眉一挑。“你的白马?”
“是、是,我的白马,”斡罗岑一脸的谄媚笑容。“别忘了呀!额赤格!”
纳岑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谁理你!”随即搂着千黛进斡儿朵去了。
斡罗岑顿时傻眼。
“咦?不理我?怎么这样?啊!额赤格,不要这样啦!额赤格,你忘了斡罗岑是你的宝贝儿子了吗?额赤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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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草原上的初春(阴历四月)一向是最差的季节,枯草遍地、残雪犹存、风力甚强、飞沙扬尘,同时也是家畜经过严冬的消耗,体力极弱的时期。通常牧民会乘机在炎热的夏季来到之前,找个地势较高、空气凉爽的地方过夏,称之夏营。
而到了秋天之后,家畜肥硕,草籽结粒,牧民则会赶紧让他们的家畜尽量多吃好草,以应付严冬酷寒时的消耗。然后在严冬来袭之前,先找个山阳或低洼较为温暖的地方居住,是为冬营。
所以到了十月(晚秋),纳岑就领着族民迁移到冬营地,接着就开始进入最佳狩猎期了,十月和十一月通常是狩猎的好时光,一来,这时期野性的绒毛最好,二来.在雪地上也比较容易找出它们的行踪。
同时,这也是族民在家畜消瘦之前宰杀牛羊,制成肉干以便储存的季节。因此,这时期不但是野兽遭殃的日子,也是家畜大难临头的日子,然而很不幸的,这一年的狩猎季才刚开猎,纳岑便发现自己也成了被狩猎的对象了。
在某个薄雪初落的日子里,当纳岑正准备带队上大兴安岭狩猎时,突然接到乃马真后的懿旨,要他立刻出发去把阿昔伦别吉娶回来。很显然的,纳岑被她锁定为这一回笼络的对象了。
因为不久前,反乃马真后最力的拔都在俄罗斯建立钦察汗国,他始终坚持反对让乃马真后的儿子贵由即汗位,所以,乃马真后必须尽快再找些助力才行。其实,纳岑一向就不太赞成乃马真后滥施淫威的做法,但既然此刻的监国是她,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去应卯吧?
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
千黛无法知道纳岑在想什么,因为他什么也不肯说,只感觉得出来他似乎很不爽,一张脸冷冷淡淡的毫无表情,跳上他那匹白马就带着一队人上和林去了。
老实说,纳岑多几个女人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到目前为止,那对住在第三座斡儿朵里的妾侍始终很安分守己的专心照顾她们的孩子,从未闹过什么纠纷或麻烦,即使纳岑从未去找过她们,她们也毫无怨言,甚至根本不在乎。
就像她们私底下告诉她的,她们只希望能有个安稳的环境抚养自己的孩子,等将来孩子长大之后,若是纳岑能分给他们一些财产,让孩子带她们出去独立生活就行了。而纳岑的原意也正是如此,根本没有打算要去骚扰她们。
可这回他要娶的是一位别吉啊!
就算她是嫡妃,恐怕在那些别吉眼中也只是一只蚂蚁而已吧!而且,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位野蛮的叶里迷失别吉,任性又霸道,要是纳岑娶的也是那么一位母老虎别吉,那她在这儿还有得混吗?
搞不好三,两天就被解决掉了,思来想去,千黛发现她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拎着包袱逃命去也!想到就做,千黛立刻开始准备细软,要是太慢了就逃不掉啦!
而斡罗岑一见她在收拾包袱就愣住了。“额客,你在干什么?”
“额客要走了!”千黛头也不抬地说。
“为什么?”
“因为你额赤格这回要娶的是位别吉,你有看过哪位别吉像个好姊姊或好阿姨的模样吗?”虽然她见过的别吉不多,不过应该部差不多吧?
斡罗岑很努力地想了一下。“没有!”
“那就是了,想想看,人家是别吉耶!理当坐大妃的位子才对,可这会儿却被额客占走了,你想人家会开心吗?当然不会!”千黛自问自答。“何况额客还是个汉人呢!堂堂大元别吉要屈居在汉人底下,任谁也不愿意吧?所以额客猜呀!不是乃马真后一开始就先赏我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让我死死去,就是让那位别吉到了之后再慢慢折磨额客到受不了,干脆去跳呼伦湖为止。那样的话,倒不如额客现在就把位子让出来,免得活受罪,对吧?”
“不对!”斡罗岑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额赤格会保护你的啦!”
“那样就更糟糕啦!”千黛放下折了一半的袍子。“你再想想看,要是额赤格为了护着额客而惹火那位别吉的话,那位别吉肯定会向乃马真后告状,届时,不但你额赤格护不了我,恐怕连他自己都会有麻烦呢!要是再糟糕一点,搞不好整个弘吉剌部都会被我们给连累,这样不是更惨?”
斡罗岑呆了呆。“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我不是正在办吗?”千黛塞了好些昂贵的首饰进包袱里,这些都是纳岑送给她的,大部分都没戴过,现在却成了她的逃亡资金了。“只要额客离开,就什么麻烦也没了!”
看了半天的斡罗岑终于狠狠地一把压住包袱。“好,额客要走我不反对,可是,为什么额客没有把斡罗岑的衣服放进去?”
千黛凝视他片刻后,才轻轻叹了口气说!“因为额客不打算带你一道去。”
“为什么?”斡罗岑怒叫。“为什么不带我去?”
千黛怜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额客不忍心让你们父子俩分开呀!你很喜欢你额赤格的,不是吗?而你额赤格也很喜欢你呀!为了额客而害你们分开,这是很不公平的嘛!”
斡罗岑眯起眼盯着千黛半晌,倏地放开手,很爽快地说:“好,就依额客的,不过……”
千黛反倒有点意外了,还以为得眼儿子拚上三百回合的说。
“不过?”
斡罗岑突然跳下床,踱开两步背对着千黛。“若是那位别吉也生了个儿子,说不定她会认为应该让她的儿子做未来的族长才对,不过,有斡罗岑在的话就很难啰!对不对?所以,将来额客要是听说斡罗岑很早就死了,而且死得很莫名其妙,额客千万不要太伤心啊!”
言罢,斡儿朵内突然陷入一阵阴沉的静默中,有好一会儿工夫,只听得远处传来几许凄凉的狗吠,还有他们两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周围的空气沉重得令人几乎要窒息了。
突然……
“快,去把你的衣服拿过来,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跟额客走!”
背对着千黛的斡罗岑立刻咧出一朵大大的胜利笑容,同时一声不吭地冲了出去,迅速奔向自己的斡儿朵。
开玩笑,若是让额客自己出门,不用半天,她准会迷失在冰天雪地中团团乱转了!
而这一回,他们终于逃脱成功了!
因为霍骆金怎么也想不到千黛居然敢挺着五个月的身孕,在严寒大雪即将到来的前夕表演脱逃术!
第四章
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么?
是少年的时候离开了父亲,中途的时候离开了马!
这是蒙古人的谚语,然而,在斡罗岑这种半蒙半汉的混种身上似乎就没多大的印证效果了。
人家都说骆驼是沙漠之舟,却没想到它们在雪原上更有用武之地,这些身材高大的家伙拉着扒犁在雪地上奔跑,虽然速度不敌骏马,可气势上却要更胜一筹。于是,在这广阔无垠、冰雪连天的世界里,只听得大男孩的笑声扬得大老远,一身雪裘的斡罗岑骑着双峰骆驼奔腾在茫茫的雪原上与驯鹿互相追逐,仿佛一只在雪白天地里自由飞翔的猛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