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去,雨滴也消失,日头从云间探出头来,热力四射,但他还是觉得冷。
“谁?谁救了我?”江淘儿总算顺过气来,却是疲惫地闭着双眼,蜷曲着身躯,无力地问道。适才呼息时嗅到了一抹很独特的气味,而且这抹气味也很熟悉,只是……怎么会是他呢?
那人,该是把她推进幽冥入口的凶手,而非拉她出鬼门关的浮木啊!
殷愿听到她的疑问,却没有回答。从“殷家庄”策马而至,远远地便瞧见山坡上滚下一只猪笼,猪笼滚呀滚地,滚出了江淘儿的半边身子,让他确定猪笼里头装着的不是一头猪,而是一个人,而且还真如他所料,是江淘儿!他已快马加鞭地往溪边冲,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淘儿自斜坡上滚进河水里。
当下,他想都不想,立刻下水捞人。
见她没了呼息,他的心更是忘了跳动。
“怎么不说话?你跟殷愿好像……”江淘儿等了半天却等不到一句话。又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吗?一抬眼,愣住。“真是你?殷愿!”
“就是我。”她震惊的表情让他不悦。
“不可能,怎么会是你救我?怎么会是你救我?”她惊骇地往后缩、往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可是下令淹死她的凶手啊!
“我救了你,你却如此错愕?”他自讨没趣了。
“当然意外!我之所以会差点死去,就是你命令人来淹死我的呀!”
他蹙眉。“你在说什么?我虽然骂了你,但从未下令淹死你。”
“你有!你明明有下令!你又否认了,你又开始否认了!你的性格就是这般的难以捉摸!”
他冷道:“我若要害死你,又何必下水救你上岸,还为你渡气?”
她苍白的脸容忽地飘上一抹嫣红,抚着自己的唇。他俩又唇碰了唇……“真是你将气渡给我的?”
“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竟是如此恶劣。”
……不对!她惊醒过来。“你明明命令杜鹃、玫瑰、杏花来淹死我,而且还用了浸猪笼的酷刑,你明明要我死,却又要当我的救命恩人,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戏耍我,要让我尝到忽生忽死的恐怖滋味吗?你你你……你好可怕!你为什么行事如此奇怪、如此恶毒?你真的不怕下地狱吗?”
殷愿聆听着她的指控。救回她的性命后,她不是向他求情或求取怜爱,竟是一味地指着他的鼻子痛骂,还硬塞罪名给他。
她又说道:“一开始,你莫名其妙地挟持我到‘殷家庄’,我不怪你。之后我出于善心地劝你行善,但你就是不肯改过,我也无能为力。但可怕的是,我一直服从你的命令工作,而你却连连否认下令,一定要害死我!”她瞪看着他。“你好坏、好坏、好坏、好坏……坏到无可救药、坏到连笔墨都难以形容!”
他看着满面惊恐的她,问道:“你真的很害怕?”
“我当然害怕!水淹过我的脚踝、淹过我的腰际、淹过我的胸口、淹过我的心窝……无止尽的水还不断不断地灌进我的嘴巴、鼻子里!我不能喘息,眼前一片黑……你干脆让我死去就好,但又拉我上岸,你是不是打算再淹死我一次?”只要想到那恐怖的情境,她的呼息不禁又变沉重了,脸上的嫣红也化成了铁青色。
殷愿聆听着她濒死的心情,心也拧得难受。他不曾对女子有过此般肝胆俱裂的心思。
江淘儿喃喃说着。“你又要淹死我了对不对?你就是要折磨我……你放过话,说要蹂躏我,你——呃!”
殷愿忽然抱住她,紧紧地将她拥在怀抱里,即便她正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被伤害的心情,并且将罪行都加诸在他头上,但,他就是想抱住她。
“你……你这么坏,连佛祖、菩萨都救不了你的,抱我也没用……”江淘儿震惊到语无伦次,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痛斥他的手段,也许以后再也没机会可以骂他了。
“我不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害我淹水的可是你。”
“你就是要怪我?”
“本来就是要怪你,就是你!”
他顿了下,笑,回道:“好吧,就是我。”
“你是恶人!”她痛斥他,但藕臂却控制不住地环抱住他的腰干。此人明明要杀她,她却控制不住地也抱住了他,寻求温暖。
“对,我是恶人,我害你被水淹。”殷愿忽然不再反驳,任由她发泄情绪。
“你很讨厌……”她挤出话语来。“你真的很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你骂吧,如果骂我能消除你心中的恐惧,我让你骂。”聆听着她无力的痛斥,他把她抱得更紧、更用力,只想让她把恐惧全都发泄出来。
她闭上眼,享受着安慰,可殷愿明明就是害她溺水的凶手啊!
偎在他怀中,甜美滋味愈来愈浓,可他明明是要索她性命的阎罗呀!
蓦地,她抬眼,对上他担忧的面容,心,更恍惚了。他的星眸里盈满着担忧,他真的在担心她?
怎么会这样?
她糊涂不解。
江淘儿就这么满腔疑惑地被殷愿抱着返回“殷家庄”。
回途中,殷愿对她道:“我很快会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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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少爷饶命,请您饶命啊!饶命啊——”杜鹃、玫瑰、杏花三人跪在金碧辉煌的正厅里,对着坐在首座的殷愿,以及特意安排在首座旁的江淘儿猛磕头,祈求哀兵姿态能够找到一线生机。
她们本来以为可以逃出“殷家庄”的追缉,哪里知道才经过十二个时辰,就被殷家派出的护卫给逮回“殷家庄”了。
三女婢的求饶声让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七名奴仆全都竖起耳朵来,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想一探究竟。虽说他们也知道“形影楼”里忽然冒出了一名叫作江淘儿的丫鬟来,只是她是如何出现的,却是无人知晓,就连大总管也不知她的身分来历,当然,也没有人敢询问主子。
“殷家庄”向来神秘低调,而掌握殷家大权的殷愿亦是他房主子也忌惮的对象,所以即便心有疑惑,也只敢私下窃语,从来不敢追查真相。
而此刻跪倒在地的求饶者是原本在“形影楼”工作的杜鹃、玫瑰、杏花三婢,她们不知怎么得罪江淘儿的,殷愿少爷竟然亲自在问罪。
玫瑰伏倒在地,委屈地说道:“少爷,我们很无辜的,您不能杀死我们,我们没做坏事啊……”
“没做坏事、自认无辜,那么为何要逃走?”殷愿反问三婢。
他带江淘儿回庄后,立刻要三女婢来见他,但总管却遍寻不着三人,可见得在郊野发现事迹败露后,她们便逃之夭夭了;当下,他立刻指派五行密探将三女婢逮回。
“奴婢……奴婢们只是到处走走散心罢了,毕竟亲手惩罚了这淫娃,第一次行此酷刑,心中仍是有畏惧的!”杏花辩解道。
“听来是有几分道理。”殷愿勾起唇角。
“我不是淫娃,不许骂我淫娃!”江淘儿见三婢仍然口不择言,不禁插嘴重申自己的清白。她不容许被人误当成淫荡之人。“我才不是淫娃,是你们强加罪名到我头上的,我不接受!”想到自个儿的生命差点休矣,她不禁侧首瞪住殷愿,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